与大祭司幽荧那场无声的交锋,最终以海皇沧涯的介入而结束。
“大祭司的祝福,可不是谁都有资格领受的。”他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道,“客人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雷刹,带她去‘静谧之庭’休息。”
“是,陛下。”雷刹领命,带着洛云曦,穿过了数条由能量光束构成的空中走廊,最终抵达了她的“居所”。
“静谧之庭”,一个听起来颇有诗意的名字,实际上,却是一座悬浮在亚特兰神殿区边缘的、独立的空中阁楼。
阁楼通体由一种乳白色的、仿佛玉石般的材质建成,造型典雅,线条流畅。四周没有任何物理上的桥梁连接,只有一道淡蓝色的能量屏障,如同一只倒扣的碗,将整个阁楼笼罩其中,隔绝了内外。
“这里就是你的住处。”雷刹站在能量屏障之外,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在陛下允许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里半步。有任何需求,可以通过房间里的‘回音石’传达。记住,不要试图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这里,没有你的任何机会。”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洛云曦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平静地穿过能量屏障。屏障在她身体接触的瞬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待她进入后,又迅速恢复了原状。
阁楼内部的景象,让她再次感受到了归墟文明的奢华与……冰冷。
这里没有丝毫天启王朝风格的木质结构或雕梁画栋,一切都充满了简约的科技感。地面温润如玉,踩上去悄无声息。墙壁可以根据她的心意,随意变幻出各种动态的风景画,从星辰大海到山川河流,栩栩如生。
房间中央,一张看似由光芒编织而成的大床,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没有食物,但墙角的一个平台上,可以根据她的需求,凭空凝聚出蕴含着纯粹能量的液体。
这里,华美、舒适,应有尽有。
但洛云曦知道,这里,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囚笼。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在她的精神感应中,这座看似宁静的阁楼,实则布满了无数双“眼睛”。每一块墙壁,每一寸地板,甚至空气中流动的能量粒子,都构成了无形的监控网络。她在这里的一举一动,甚至心跳和呼吸的频率,都会被精准地记录下来,呈现在某些人的面前。
“有意思。”洛云曦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
监控越是严密,就越是说明,他们对她充满了忌惮。而忌惮,本身就是一种可以被利用的情绪。
她没有去触碰任何东西,而是如同一个真正的“囚犯”一般,静静地走到窗边,眺望着这座悬浮之城的景象。
就在这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尊敬的……客人。”
洛云曦回过头,看到一个身形娇小的归墟族少女,正端着一个盛放着几枚奇异果实的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少女有着一头柔顺的淡蓝色长发,和一双如同小鹿般清澈、不含杂质的眼眸。她的皮肤异常白皙,仿佛常年不见阳光。举止间带着一丝怯懦和不安,甚至不敢与洛云曦对视。
正是大祭司派来“照顾”她的神殿侍女,泠。
“这些是‘安神果’,大祭司说,对您的身体有好处。”泠将托盘轻轻地放在桌上,声音细若蚊蚋。
洛云曦看着她,这个少女,是她来到亚特兰后,见到的第一个,身上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属于高等文明的傲慢气息的归墟族人。她的身上,有一种纯粹的、未经雕琢的干净。
当然,洛云曦更清楚,她也是大祭司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最直接的眼线。
“你叫什么名字?”洛云曦的语气很温和,就像在和一个邻家的小妹妹说话。
“我……我叫泠。”少女似乎没想到洛云曦会主动和她说话,身体不由得绷紧了。
“泠?”洛云曦微微一笑,“很好听的名字。水清澈的样子。”
泠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不明白这个异世界的人,为何会知道她名字的含义。
“坐吧,别紧张。”洛云曦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不……不了!侍女是不能和客人同坐的!”泠吓得连连摆手,仿佛洛云曦的提议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洛云曦没有勉强她,只是自顾自地拿起一枚“安神果”,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果实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清香,能够让人精神放松。她可以肯定,这果实里,被掺入了某种能够影响精神的、微量的催化剂。
如果吃下它,再配合大祭司那种神鬼莫测的精神秘术,恐怕就算是意志再坚定的人,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套出心底的秘密。
“你似乎,很怕我?”洛云曦一边把玩着果实,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没、没有!”泠立刻否认,但她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是吗?”洛云曦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其实,我也很怕。”
“啊?”泠愣住了。
“我一个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周围都是像雷刹大人那样、随时都可能杀了我的人。你说,我能不怕吗?”洛云曦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符合她“幻象”人设的脆弱与无助。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泠内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被尊为“客人”,实则与阶下囚无异的女子,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丝同情。
“大祭司……她不是坏人。”泠鼓起勇气,小声地辩解道,“她是为了我们整个种族。”
“我知道。”洛云曦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她,反而顺着她的话说道,“就像我,也是为了我的族人,才来到这里的。从这一点上说,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
泠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在她从小接受的教育里,异世界的人,都是需要被“净化”的、低等的存在。可眼前这个人,却说,她们是一样的?
“好了,东西我收下了。谢谢你,泠。”洛云曦没有再继续深入,她知道,对付这种内心单纯的人,攻心为上,急于求成,反而会引起警惕。
她只是在泠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小小的、名为“共情”的种子。
“您……您不吃吗?”泠看着那盘未动的果实,忍不住问道。
“我现在还不饿。”洛云曦微笑着回答,“等我想吃的时候,再吃。”
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行了一礼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洛云曦脸上的温和与脆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她将那枚“安神果”随手一抛,果实在半空中,便被一股无形的劲力,震成了最细腻的粉末,悄无声息地散落在地。
这个叫“泠”的少女,将是她撬开这座囚笼的、第一把钥匙。
而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在这座看似天衣无缝的囚笼里,找到那把钥匙,可以插入的……锁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