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混合了果木熏香和油脂焦香的霸道气味,像一个精准的信号弹,瞬间击穿了科巷里所有甜糯的气息。
“烤鸭!”
丁晓曼的雷达“噌”地一下就校准了新目标。
刚才还沉浸在梅花糕软糯香甜里的她,味觉系统瞬间完成了模式切换。
江语希也顺着香味望过去,小嘴直接张成了“o”形。
街角那家店的橱窗里,挂着十几只烤得通体枣红油亮的鸭子。
灯光下,每一寸鸭皮都闪烁着一层薄薄的油光,光泽流转,仿佛凝固的蜜糖。
“走!”
张雪最为果断,已经迈开长腿,朝着那家名为“章云板鸭”的店走了过去。
门面不大,但排队的人龙却从店里一直甩到了马路上。
队伍里,九成九都是操着金陵口音的本地大爷大妈。
这就对了。
陈元心里有了底。
判断一家店地不地道,听排队人群的口音,比任何美食榜单都靠谱。
“老板,来半只烤鸭!”张雪对着窗口里那个几乎看不清脸的师傅喊道。
师傅头也不抬,手里的刀就没停过,声音从口罩下闷闷地传出。
“前脯还是后座?”
这个问题,直接把三个姑娘问得愣在原地。
“啊?”
江语希一脸茫然,“还有区别吗?”
直播间的观众也满屏都是问号。
【买个烤鸭还分前后?我一直以为都是闭着眼睛随便切的。】
【涨知识了,所以到底有什么区别?求元神科普!】
陈元看着她们迷茫的样子,笑了笑,主动接过了话。
“老板,来半只后座,多给点酱。”
师傅闻言,手上那快如闪电的动作,第一次停顿了。
他抬起头,隔着油腻的玻璃,诧异地看了陈元一眼。
“小伙子,懂行的嘛。”
他从挂架上取下一只油光水滑的烤鸭,精准地从中间一分为二,将连着饱满鸭腿的后半部分,稳稳放在了案板上。
陈元对着镜头,开启了“元神小课堂”。
“金陵的烤鸭,和北京烤鸭不是一个路数。”
“北京烤鸭吃皮,讲究一个酥脆,所以要片着吃,蘸甜面酱,配葱丝黄瓜。”
“而金陵的烤鸭,也叫‘板鸭’,它更注重肉的肥腴和卤的鲜美,所以是斩件吃,吃的是肉,品的是卤。”
他顿了顿,继续道:
“所谓前脯,就是鸭胸那部分,肉多,瘦,适合怕油腻的人。”
“而后座,就是鸭腿和鸭屁股这块,带的肥油多,骨头也多,但肉质更香,更嫩,吃起来更过瘾。懂吃的老金陵,就好这口。”
一番话,说得排在他们后面的一个金陵大爷频频点头。
“对咯!小伙子说的没错!吃鸭子就是要吃那口油香!”
说话间,斩鸭师傅的个人秀开始了。
那把厚重的菜刀在他手里,没有半点花哨,只有极致的速度和精准。
“咔!咔!咔!咔!”
一阵密集如急促鼓点的爆响。
刀光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切断骨头,却又保留了皮肉的完整。
案板上的半只鸭子,在他手腕的翻飞下,瞬间被分解成大小均匀的肉块。
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秒。
最后,师傅抄起一个大勺,从旁边一口黑不见底的卤锅里,舀起一勺滚烫的红褐色卤汁。
“哗啦——”
他手腕一抖,卤汁如瀑布般,均匀地浇在了斩好的鸭肉上。
“滋啦——”
高温的卤汁与鸭皮接触的瞬间,一股浓郁到让人大脑宕机的酱香味,轰然炸开!
“好了,拿好!”
丁晓曼几乎是抢过那盒还烫手的烤鸭,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写满了陶醉。
“不行了,这个卤水的味道,是核武器!”
他们没在店里吃,找了个路边的石凳,直接就地开餐。
小李尽职尽责地将镜头怼到饭盒上。
鸭皮被卤汁浸泡后,呈现出一种诱人的深红色。
皮下的脂肪已经半融,晶莹剔-透。
鸭肉的纹理清晰可见,像海绵一样吸饱了卤汁,丰腴水润。
江语希第一个下筷,夹起一块连皮带肉的鸭腿。
她甚至没蘸酱,直接就送进了嘴里。
鸭皮软韧,带着烟熏的焦香。
牙齿咬下的瞬间,皮下的脂肪层轰然爆开,化作一股纯粹甘美的油脂,瞬间包裹住整个舌尖。
而鸭肉,嫩!
嫩到不像话!
它完全没有普通鸭肉的干柴感,肉质细嫩,汁水丰盈。
卤汁的咸鲜和鸭肉本身的甜美,在口腔里交织、碰撞、升华。
“呜呜呜……太好吃了!”江语-希的眼泪真的快下来了,“这个肉怎么可以这么嫩!而且一点都不腻!”
“卤汁是灵魂!”张雪也吃了一口,一针见血,“这个卤汁的调味太绝了,咸、甜、鲜,平衡得堪称完美,把鸭肉的香味直接拔高了一个维度!”
陈元也尝了一块,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家的烤鸭,火候地道。用的是传统焖炉烤法,先烤再淋油,所以皮不会像北京烤鸭那么脆,但能最大程度地锁住肉汁。”
“至于这卤,是老卤。”
“你们看它的颜色,红中带黑,质地浓稠,这些都是时间熬出来的风味。一家烤鸭店的尊严,一半在鸭子,另一半,就在这锅传承下来的老卤里。”
【我人没了,我为什么要在大半夜点开这个直播?】
【元神别说了,我刚点的外卖吃起来像在嚼蜡!】
【这才是烤鸭啊!我们家楼下那家跟这个一比,简直就是风干的标本!】
半只烤鸭,在四个“饿狼”面前,连五分钟都没撑到,就被风卷残云般消灭得干干净净。
丁晓曼意犹未尽地用指尖抹去嘴角的油光。
“不行,光吃肉有点顶,得来碗汤溜溜缝!”
她的目光,又被不远处另一家排着长队的店给吸了过去。
那家店的招牌更简单,就三个字——“老鸭汤”。
一口巨大的汤锅放在门口,乳白色的汤底“咕嘟咕嘟”地翻滚,里面是拆解开的整只鸭架和一些药材。
一个阿姨正熟练地抓起一把粉丝,在滚烫的汤里三起三落,捞进碗里。
接着,麻利地铺上鸭血、鸭胗、鸭肝、鸭肠。
最后,浇上一大勺滚烫的乳白色原汤,撒上一撮碧绿的香菜。
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老鸭粉丝汤就此诞生。
“这个我熟!老鸭粉丝汤!”江语希兴奋地喊道。
“走,一人一碗!”
很快,又是人手一碗。
江语希先低头喝了一口汤。
“哇!好鲜!”
那汤色白如牛乳,入口却清爽不腻。
一股浓郁醇厚的鸭香味在舌尖化开,回味里还带着一丝极淡的药材清香,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熨帖了整个胃。
粉丝爽滑劲道,吸饱了鲜美的汤汁。
鸭血嫩滑如豆腐,鸭胗爽脆,鸭肝绵密,鸭肠q弹有嚼劲。
一碗汤下肚,刚才吃烤鸭的那点油腻感,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口的鲜香。
“舒服……”丁晓曼满足地长叹一声,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这两家店是商量好的吧?简直是天作之合!”张雪也感叹道。
陈元笑了:“这大概就是金陵人对‘鸭子’的极致理解。烤鸭吃它的肉香,剩下的鸭架拿来吊汤,物尽其用,一点不浪费。”
小李在一旁,已经吃得满头大汗。
他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感觉战斗力已经归零。
可他再一看身边那三个姑娘,她们喝完汤,非但没有丝毫疲态,反而像瞬间充满了电。
一个个双眼放光,又开始在街上搜寻下一个目标。
小李的内心,第一次对“吃”这件事,产生了一丝发自灵魂的恐惧。
而就在这时,丁晓曼忽然指着巷子深处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兴奋语气说道:
“你们看!”
“那里好像还有一家店!”
“怎么都这个点了,才刚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