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氏一见刘骏处在熊熊火光之中,神识不清,手舞足蹈,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三步并做俩步,如穿花轻蝶,扑了过去。
刘骏正云里雾里,突然怀中撞进一个人来,低头一看,殷氏!立刻风开云走,意识马上清醒了许多!
殷氏被烟气一呛,白睛一翻,昏了过去,“哎呀!”刘骏再也顾不得发疯,抱着殷氏往外就冲!
几个宦官提着大桶水,迎面便泼,刚出火海的俩口子瞬间变成了落汤鸡……
刘骏这回彻底醒了!明明白白!
………
等殷氏苏醒过来,刘骏坐在床边,灰头土脸,正瞪着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焦虑万分的看着她。
“爱妃,你醒了,吓死朕了,你冲进火海干什么?”刘骏握着她的小手,语气里都是痛惜和愧疚。
殷氏突然笑了起来,一脸云淡风轻,道:“陛下在里面啊,陛下在哪我就去哪!刀山火海啥也不怕!”
突然她一歪头看见了自己散在枕头上的秀发,竟然糊糊巴巴的,翻身坐起,喊道:“快,快,拿镜子来,我破相了吗?”
刘骏一把将她抱住,也被气乐了,道:“哪里就破相了?没有,再说,破相了朕也不嫌弃你!”
毕竟不放心,殷氏举着镜子左右看,还好,只是齐腰长发,烧焦了几绺。
“陛下,因何生气?”殷氏握着铜镜,软绵绵的躺进他的怀里问。
刘骏回身,拿来刘诞写的奏章给她看,道:“还是因为这些破事。一时急火攻心,要不是爱妃突然闯进火海,我一时半会还清醒不过来……”
殷氏草草看过,一把抓起那张纸,撕得粉碎,扬得满地都是,恨恨然道:“陛下,不必听这些小人中伤于你,他们心狠嘴辣,没安好心。
我在陛下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几年,亲见陛下勤政爱民,从没夺人妻女,宫中妃嫔具是明媒正娶,公主郡主来来往往,也都谨守礼节,偏他刘义宣的女儿就多了个角不成,可见都是胡说八道!”
刘骏看她气得浑身发抖,反倒是心里舒坦了不少,笑道:“好在爱妃信朕,朕承认朕是好色,可是朕就好你这一个……”
殷氏伏在他的胸口道:“所以陛下,尽快平了刘诞那个恶人,多做对家国百姓有益之事,谁的口碑也不如百姓的口碑!”
一句话说到了刘骏心里,禁不住双目发酸,也是,别说他没干那些腌臜事,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即使他干了,又能怎么样?百姓谁关心那些破事!
他遂将一切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本就是洒脱豪爽之人,只要想开了,那就不叫事了!
“坏了了!”刘骏突然眼睛瞪了起来,道:“我把皇爷爷的居阴室给烧了,史官岂不又得了口食,不知又会怎么口诛笔伐,这场疯发的!!!”
殷氏捧住他的脸,傲娇道:“烧了就烧了吧,能怎样?皇爷爷的东西,又不是别人的,孙子烧爷爷的东西,天经地义,别人管不着……”
刘骏一咧嘴,苦笑道:“你可真惯着你夫君啊!”
正说着殷氏突然坐起,青着小脸,干呕起来,刘骏傻乎乎没躲开,结果被殷氏吐了一身!
“太医!太医!”刘骏吓了一跳,以为她被烧坏了哪里!
太医小跑进来,跪倒在地,道:“陛下莫忧,刚才臣给殷淑仪把过脉了,贵人这是有喜了!”
“啊???!!!又怀上了?”刘骏看着殷淑仪,愣了半晌,真是哭笑不得,你说劳碌一天,抱着香香的老婆能不亲热一下吗?可是这母性也太强了!都生完仨了!
殷氏却斜着眼睛笑,一脸自豪,仿佛在问:“陛下,我厉害吧?”
结束了卿卿我我,刘骏重整衣冠,再入宣武堂,问道:“沈庆之到哪里了?”
侍卫回报,已到广陵城下!
刘骏站起身道:“好,刘诞在建康的亲信左右也该清一清了,除非有孝在身,所有人,杀无赦!”
毕竟惹怒了刘骏哪有好果子吃,一时间千余人人头落地,这里面难免有模棱两可,观望风向之人,正踮着脚尖看热闹时,结果已经身首异处!
刘骏在建康大开杀戒,本来对刘诞是好事,更便于他凝聚人心,可是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不少人居然冒着生命危险跑出了广陵城,回到建康,人心就是如此,可能这些人再也不敢脚踩两只船了!
沈庆之兵至城下,刘诞心内忐忑不安,亲自登楼,面带微笑对他说:“沈公垂暮之年,白发苍苍,何苦来此!”
沈庆之恨不得把他从城上拽下来,给几个大耳光,不是你闹事,我能来吗?我还在菜园子里浇水呢!
老人家一肚子气,冲他喊话道:“朝廷刚胜北魏,取了黄河以南,自然猛将如云,可是你实在太狂妄愚蠢了,陛下觉得没必要调动他们,让我这个糟老头子对付你就足够了!”
正斗嘴时,孝武帝刘骏派使飞奔,投来一封信,沈庆之回帐打开,只有一行字:“断其退路,莫使逃奔北魏!”
这也是沈庆之担心的,刘诞要是去了北魏,那北魏必得奉为座上宾,若是再给拥立个小朝廷就坏醋了,后患无穷!
当即派兵层层设伏,切断了刘诞北逃之路,重点是海陵。
沈庆之反复琢磨,将军营移到白土城,距广陵城十八里,可以说星刻之间便可杀到,但是他没急于攻城,而是按兵不动!
刘骏催战诏书一封接着一封,他瞟了一眼,放在一边,接着喝茶!
不一会儿功夫,刘骏诏书又到,给沈庆之绪烦的,不动看来不行了,道:“那我往前挪一挪吧!”军队来到新亭,又驻扎下来!
这给刘骏急的,你老人家,倒是打啊?等啥呢?等天上掉馅饼呢?
沈庆之老成持重,一生谋略无双,他不是消极避战,他在等人来!等时机!等人心!
很快豫州刺史宗悫、徐州刺史刘道隆,率领大军和沈庆之会师。
沈庆之一笑,道:“宗悫你可来了,刘诞在广陵城造谣说你会出兵助他,城中军民深信不疑,您看是不是得出去亮个相啊?”
宗悫苦挂着一张脸,抓起头盔就走!骑马绕城一周,大声呼喊:“我就是宗悫。现奉陛下之命,讨伐叛逆!刘诞快出城受死!”
喊完,一拍马屁股,回了军帐!
广陵城中一片大乱!
这时兖州刺史沈僧明,也就是沈庆之的侄子,也派来精锐。
沈庆之一笑道:“这回差不多了!”
刘诞眼看朝廷各路大军,陆陆续续聚集在广陵城下,心里打鼓,这我能打得过吗?不如弃城北逃吧!
于是安排中兵参军申灵赐,坚守广陵,他自己声称要出城作战,率几百步骑兵,连同亲信随从,顺着斜路奔向海陵。
沈庆之听说他跑了,赶紧派龙骧将军武念前去追赶!海陵那里早就埋伏兵马,即使刘诞跑去,也是死路一条。
刘诞随从一看前路茫茫,后有追兵,勉强走了十几里,全都停住脚步,纷纷请求刘诞再回广陵,谁也不愿意远奔他乡,何况还也未必逃得脱!
刘诞道:“要我回去也行,回去之后,诸位臣公肯为我竭心尽力吗?”
此时大家真一半,假一半,都许下诺言。
于是,万般无奈,刘诞又返回广陵。
他在城中建起一座高台,召集众将士,歃血为盟。
还不忘将全体官员,官升一级。
主簿刘琨之一直冷眼旁观,刘诞任命他为中军参军,他辞让说:“我的老父亲还在建康,我这边接受任命,那边就得人头落地,恕我不能从命!”
刘诞大怒,骂道:“你怕你父亲人头落地,不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吗?”
刘琨之跪倒在地,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刘诞下令将其囚禁,十几天之后再问,刘琨之依然不肯接受任命,刘诞一怒之下将他斩首示众!
刘骏见沈庆之一直按兵不动,考虑他可能觉得人手不足,于是令右卫将军垣护之、虎贲中郎将殷孝祖,停止进击北魏,班师回朝,一并听从沈庆之指挥。
而刘诞见沈庆之一直不打,心下琢磨或有转圜之处,于是派一百多人抬着美酒佳肴将从北门出来,到沈庆之处劳军。
沈庆之看都没有看,告诉一把火烧了。
刘诞又写了一封奏折,从城楼上扔了下来,让沈庆之转交孝武帝。
沈庆之端坐马上,握着缰绳。他老眼如鹰,道:“老臣我,是奉诏讨贼的,不是替你呈送奏表的信使。
如果你想明白了,避免生灵涂炭,出城接受死罪,我定护送你前往建康,保你一路毫发无伤!
这是你最好的选择,或者能免牵连家属故交!”
沈庆之驻兵不前,也确实有这个意思,逼迫刘诞出城受降,毕竟是先帝刘义隆的爱子,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反复绞杀皇室骨血,怎么看着都有点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