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学业像不断收紧的发条，期中考试带来的压力余威尚存，连空气中都仿佛漂浮着细密的焦灼颗粒。
周由看着连续几天伏案到深夜、眼下泛着淡淡青黑的谭韫航，心疼得不行，决定必须把人拉出去充充电。
周六上午，周由堵在谭韫航房间门口，双手合十，眼神恳切：“航航，就半天！劳逸结合懂不懂？再学下去脑子要冒烟了！”
谭韫航从厚厚的竞赛题集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还没说话，楼下就传来了玖奚寒清脆的声音：“哥哥，周由哥哥，你们好了吗？”
周由立刻像找到了援兵，朝楼下喊道：“快了快了！小玖你等着，我马上把你哥押下来！”他又转向谭韫航，放软了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去吧，航航，小玖也期待好久了，一家人总得有点集体活动嘛。”
谭韫航看着周由那双充满期待、亮得惊人的眼睛，又听到楼下玖奚寒雀跃的脚步声，沉默了几秒，终于合上了手中的书。“嗯。”
“耶！”周由瞬间眉开眼笑，几乎要跳起来，他强忍着拥抱的冲动，只是飞快地帮谭韫航把桌面的文具收拾好，嘴里催促着，“快快快，换衣服出门！”
他们要去的是市中心新开的一家大型宠物主题咖啡馆，据说里面有几十只品种各异的狗狗，从威武的哈士奇到软萌的柯基应有尽有。这对一直很喜欢小动物但家里没条件养的玖奚寒来说，吸引力巨大。
打车来到目的地，刚推开那扇挂着铃铛的玻璃门，温暖的气息和此起彼伏的犬吠声便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点心甜香，以及一种独属于毛茸茸生物的特殊味道。
“哇！”玖奚寒瞬间就被眼前毛茸茸的海洋征服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发出小声的惊叹。
咖啡馆内部空间很大，划分了不同的区域，木质地板，柔软的懒人沙发，随处可见或趴或卧或追逐打闹的狗狗。顾客们三三两两地坐着，有的在喝咖啡，更多的则是在和狗狗互动，脸上洋溢着放松愉悦的笑容。
一只热情的金毛巡回犬率先发现了新客人，摇着蓬松的大尾巴就凑了过来，湿漉漉的鼻子好奇地嗅着玖奚寒的裤脚。
玖奚寒又惊又喜，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摸金毛的脑袋。金毛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它好乖啊！”玖奚寒仰起脸，兴奋地对两个哥哥说。
周由也笑了，他看向身边的谭韫航。只见谭韫航站在门口光线稍暗的地方，神情依旧是一贯的平静，但周由敏锐地发现，他的目光在触及那些毛茸茸的生物时，似乎也柔和了些许，不像平时看习题时那般清冷。
“我们找个位置坐下吧。”周由说着，很自然地虚揽了一下谭韫航的后背，引导他往里走，避开了一只横冲直撞的短腿柯基。
三人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水果茶和几份小食。很快，点心的香气引来了更多的小顾客。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咧着嘴，像个小天使一样蹲在谭韫航脚边，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蔓越莓司康。
谭韫航低头，看着那双纯净无辜的蓝色眼睛，动作顿了顿。
周由看得心都要化了，他连忙把自己盘子里的司康掰了一小块，递到萨摩耶嘴边：“来来来，吃我的，别馋他的。”
萨摩耶毫不客气，阿呜一口叼走，三两下吞掉，然后又继续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谭韫航。
谭韫航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掰下极小的一块司康，迟疑地递了过去。萨摩耶立刻凑上前，温热的舌头不经意地舔过他的指尖。
谭韫航的手指微微一颤，迅速收了回来，耳根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周由看着这一幕，差点笑出声。他家航航这副想亲近又有点别扭的样子，真是太少见了，可爱得紧。
玖奚寒那边更是被狗狗们围攻了。一只小体型的棕色泰迪赖在她怀里不肯走，还有一只边牧试图把飞盘叼给她，示意她陪玩。玖奚寒左拥右抱，笑得见牙不见眼，完全沉浸在幸福的烦恼里。
气氛放松下来，周由也开始蠢蠢欲动。他看中了一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阿拉斯加，试图把它引过来。他拿着狗零食，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蹲着身子慢慢靠近。
那阿拉斯加瞥了他一眼，不为所动，反而迈着稳健的步子，目标明确地走向了窗边的谭韫航，然后庞大的身躯一歪，直接靠在了谭韫航的小腿上，大脑袋搁在他膝盖上，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
周由：“……” 为什么狗也看脸？！
谭韫航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低头看着膝盖上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有些无措。他想推开，又似乎不忍心，那只骨节分明、适合握笔的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周由忍着笑，凑过去解围：“这家伙可真会找地方。”他伸手想摸摸阿拉斯加的头，结果那大家伙只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继续霸占着谭韫航的膝盖。
“它好像很喜欢你，航航。”周由笑着说，语气里带着点与有荣焉。他家航航就是这么招人喜欢，连狗都知道！
谭韫航没说话，但悬着的手慢慢落了下来，极轻极轻地，放在了阿拉斯加柔软厚实的毛发上，试探性地摸了摸。
阿拉斯加舒服地蹭了蹭。
谭韫航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一刻，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落在他低垂的眉眼和微扬的唇角上，柔和了他周身清冷的气息。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手指陷在阿拉斯加灰白相间的长毛里，眼下的泪痣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周由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软得一塌糊涂。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动的声音，如同沉寂已久的弦被狠狠拨动。他慌忙别开视线，端起水果茶猛灌了一口，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炽热情感。
不行，不能吓到航航。
整个下午，咖啡馆里都充满了欢声笑语。玖奚寒终于如愿以偿地和边牧玩起了飞盘，在指定的区域跑得小脸红扑扑的。周由最终也凭借锲而不舍的精神和零食诱惑，成功撸到了几只性格活泼的中型犬，玩得不亦乐乎。
而谭韫航，则成了大型犬们的专属座驾。除了那只赖着不走的阿拉斯加，后来又陆续有一只温顺的牧羊犬和一只憨态可掬的松狮过来挨着他趴下。
他起初还有些僵硬，后来似乎也渐渐习惯了这些毛茸茸的热情，偶尔会伸手挠挠它们的下巴，或者顺着它们的脊背抚摸，眼神是平日里罕见的温和与放松。
周由时不时地就会看向那个角落，看着被毛茸茸包围的、神情柔和的谭韫航，只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夕阳西沉，三人准备离开。玖奚寒依依不舍地和每只认识的狗狗道别。谭韫航站起身，那只阿拉斯加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直到门口才被店员拦住。
走出咖啡馆，傍晚的凉风拂面，带来了清醒的空气。
“哥哥，周由哥哥，今天太开心了！”玖奚寒兴奋地叽叽喳喳，“那只边牧好聪明！金毛好温柔！还有那只赖着哥哥的阿拉斯加，好会撒娇啊！”
周由笑着附和，目光却落在谭韫航身上。他发现谭韫航的毛衣上沾了不少狗毛，便很自然地伸手过去，帮他轻轻拍打清理。
谭韫航站着没动，任由周由动作。
“下次还可以来吗？”周由一边拍着毛，一边状似随意地问，心跳却有些快。
谭韫航看着远处逐渐亮起的霓虹，轻轻嗯了一声。
周由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更大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如同此刻天边绚烂的晚霞。
“好！”他响亮地应道，心里像炸开了一朵甜蜜的烟花。
回程的车上，周由和谭韫航并肩坐在后座，车窗映出两人模糊的侧影。
周由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覆盖在谭韫航放在身侧的手背上。
谭韫航的手指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