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竹禅师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一滴冷水,瞬间改变了宴会厅内剑拔弩张的局面。
他看似老迈,步履蹒跚,但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仿佛生出一朵虚幻的金莲,周身那祥和宁静的佛光,与白擎天狂暴的元婴威压分庭抗礼,不仅护住了茅八角三人,更是将厅内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驱散了大半。
“苦竹禅师?”茅八角心中一动。他在宗门典籍中见过关于此人的零星记载。烂陀寺并非位于东海,而是在大陆西部,但其名声却传遍四方。苦竹禅师乃是烂陀寺当代方丈的师弟,一位真正的得道高僧,修为深不可测,早已是元婴境界,且佛法精深,德行广为传颂。只是他常年云游四方,行踪不定,没想到会出现在这东海之滨。
白擎天脸色阴沉地盯着苦竹禅师,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禅师,此乃我白家私事,与佛门无关吧?”
苦竹禅师微微一笑,笑容如同春风化雨,能抚平人心躁动:“白施主,世间万事,皆与因果相关。老衲途经此地,见贪嗔痴念炽盛,杀伐之气冲霄,故而来结一善缘,化一段干戈。”
他目光转向茅八角,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又看了看安东尼奥和雪薇,最后落回白擎天身上:“白施主,神兵有灵,自择其主。强求而来,非但无益,反受其咎。今日若造下杀孽,他日因果循环,恐非白家之福。不如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白擎天眼神闪烁,显然内心极不情愿。断龙剑蕴含的祖龙之威对他诱惑极大,若能得到,或许能让他停滞已久的修为再进一步。但苦竹禅师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这老和尚实力高深,且烂陀寺在佛门中地位尊崇,轻易得罪不得。再加上悬济堂、凌波阁以及那些西方法师……
权衡利弊,为了区区一柄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神兵(在他看来),同时与多方势力交恶,甚至可能引来烂陀寺的敌视,确实得不偿失。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贪念与怒火,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既然禅师出面说和,老夫便给你这个面子。”
他看向茅八角,眼神依旧冰冷:“小子,今日算你运气好。带着你的剑,滚出玄龟岛!日后若再让老夫遇见,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虽然话语依旧强硬,但其中的退让之意,已然明显。
茅八角心中松了口气,知道今日这场危机,算是暂时渡过了。他收起断龙剑,对着苦竹禅师郑重一礼:“多谢禅师出手相助。”
然后又看向白擎天,不卑不亢道:“白前辈,告辞。”
说完,与安东尼奥、雪薇仙子对视一眼,三人一同向外走去。苦竹禅师宣了一声佛号,也转身跟上。
白擎天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脸色铁青,袖中的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掐入肉中。今日之事,可谓颜面尽失!但他终究是老谋深算之辈,知道事不可为,便不再纠缠,只是将这份怨恨深深埋在了心底。
离开白家府邸,来到码头,登上悬济堂的飞舟。
雪薇仙子对茅八角与安东尼奥道:“白家睚眦必报,今日虽退,必不甘心。两位还需多加小心。我需立刻返回阁中,将此事禀明师尊。”
她又对苦竹禅师行了一礼:“多谢禅师。”
苦竹禅师含笑回礼。
雪薇仙子不再多言,化作一道剑光,破空而去。
飞舟上,只剩下茅八角、安东尼奥与苦竹禅师。
安东尼奥对苦竹禅师表示感谢:“多谢大师援手。东方佛门神通,果然玄妙非凡。”
苦竹禅师摇了摇头:“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吉人天相,老衲不过恰逢其会。倒是这位茅小施主,身怀异宝,心志坚定,福缘深厚,却也劫难相伴,日后还需谨言慎行,明心见性。”
他话语中似有所指,目光深邃地看了茅八角一眼。
茅八角心中凛然,知道这老和尚看出了些什么,恭敬道:“晚辈谨记禅师教诲。”
苦竹禅师点了点头,又道:“老衲云游至此,感应到东海之滨戾气渐生,似有邪魔暗涌,与那‘黑潮’恐脱不了干系。两位若欲探查,或可往‘葬星海’边缘的‘碎星屿’一行,或有所获。不过,那里凶险异常,务必小心。”
说完,他宣了一声佛号,手持锡杖,一步踏出,身影便已出现在数十丈外,再几步,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端的是神妙无方。
看着苦竹禅师消失的方向,茅八角与安东尼奥沉默片刻。
“碎星屿……”茅八角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决意。看来,探查黑潮根源之事,不能再拖了。
安东尼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凝重:“茅道友,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白家不会善罢甘休,黑潮神秘莫测,而我们,似乎已经卷入了风暴的中心。”
茅八角望向远处黑暗的海平面,那里是葬星海的方向,目光坚定:
“既然已在风暴中,那便……迎风而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