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圈暖黄光晕，像层薄纱裹着纸页。
苏念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斜斜落在摊开的房产资料上，“学林雅苑”四个字的黑体字，在光里显得格外扎眼。
她指尖悬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方，屏幕上的户型图线条清晰，可她的目光却失了焦。
白天反复回想的画面又冒了出来：李父蹲在冲压机旁，放大镜下那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裂纹，还有他指尖攥着扳手、指节发白的样子。
只差一点，前世那场让李家垮掉的灾祸就要重演，李将来又要被拖进暗无天日的生活里。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着，闷得发疼。
苏念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鼻腔里涌进室友晾在阳台的薰衣草洗衣液香，混着晚风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淡淡的甜意才稍微压下心底那股发寒的后怕。
她成功了，改变了第一个命运节点，可这份庆幸里裹着太多苦涩——只有她知道，李将来本该承受的苦难，有多少是因她而起。
“嗡嗡——”手机突然在桌面震动起来。
声音在静得能听见翻书声的宿舍里格外突出，像颗小石子砸进了平静的水里。
连摊在旁边的房产资料都跟着轻颤，在暖光里晃出细碎的影子。
苏念瞥了一眼，陌生的本地号码，她本想忽略。
可震动声带着股执拗的劲，一下下撞着桌面，没打算停下。
她叹了口气，伸手去拿手机。
指尖碰到手机壳，凉得像刚摸过窗外的玻璃，她还漫不经心地想着，大概是房产中介的推销。
划开屏幕的瞬间，苏念的呼吸骤然停住。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谢谢”两个字，安安静静躺在短信界面中央。
发送者的号码，她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前世这个号码，她曾设成“特别关注”，消息提示音是专属的铃铛声；后来吵架拉黑，备注改成了一串冰冷的数字；最后躺在通讯录最底下，连点进去看一眼通话记录的勇气都没有，怕看到那些被她错过的未接来电。
台灯的光落在屏幕上，“谢谢”两个字泛着淡淡的蓝光，却像两团火，烧得她指尖发麻。
苏念死死盯着屏幕，瞳孔微微收缩，连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他？李将来？他竟然会对她说谢谢？
前世的李将来，爱她时会把热牛奶揣在羽绒服内袋里送来，怕凉了；会在她来例假时，默默在桌肚里塞暖宝宝，连话都不敢多说；可后来恨她时，连擦肩而过都不会看她一眼，眼神冷得像寒冬的风，从不会说这样软的话。
这一世重逢后，他更是把“冷漠”刻在脸上，连她递过去的点心都不会接。
她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却从没想过，会收到这样一句“谢谢”。
热流猛地冲上眼眶，苏念慌忙低下头，怕眼泪滴在屏幕上，把这两个字晕开。
她用指腹轻轻蹭着屏幕，凉丝丝的玻璃下，那两个字像裹了层暖意，竟烫得她指尖发僵，连指腹都泛起麻意。
他为什么会发这条信息？是因为救了他父亲，还是……他心里那道冰墙，终于被她敲开了一丝缝？
无数念头在脑子里打转，苏念的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说太多会显得刻意，说太少又怕错过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不客气。李叔叔没事就好。”
想了想，又在末尾加了个简单的笑脸表情——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三秒，点了删除又撤回，反复两次，怕加了显得太刻意，像在讨好；不加又怕显得太冷淡，把刚有的缓和又冻住。
信息发出去的瞬间，苏念像泄了气的气球，向后靠在椅背上。
她把手机紧紧捂在胸口，掌心能清晰摸到手机壳上的纹路，连心脏的跳动都透过壳子传过来，“咚咚”地撞着。
她竖着耳朵，连室友翻书的“沙沙”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眼睛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数秒针，每走一下都像敲在心上，生怕错过手机再亮起来的瞬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再没动静。
苏念的嘴角牵起抹苦笑，指尖掐了掐掌心，用这点疼拉回神——不过是一条“谢谢”，她怎么就生出这么多不该有的期待？她不该贪心的。
她强迫自己把目光转回电脑屏幕，可户型图上的线条像乱麻，怎么也看不进去。
就在她准备关掉页面时，“嗡嗡”的震动声突然响起。
这一次，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扑过去抓手机，膝盖撞得椅子腿“吱呀”响。
水笔被带倒在地上，发出“啪”的轻响，她连捡都顾不上——眼里只有屏幕上亮着的那条新信息。
屏幕亮着，还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这一次，信息长了点，只有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机器会出问题？”
苏念盯着这句话，指尖把手机壳攥得发烫，指节都泛了白——他问了，他终于还是问了，这个她藏了快一辈子的秘密，终究要摊在光里了。
台灯的光晕里，她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抖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胸口起伏都变缓了。
指尖的温度顺着手机壳传上来，却凉得她指尖发僵。
她盯着那句“你怎么知道机器会出问题？”，喉咙突然变得干涩，连一个字都想不出来该怎么回复——说“梦到的”？他上次就半信半疑；说“猜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假。
秘密像块烫山芋，攥在手里烫得慌，却又扔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