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薇暗自咬了咬牙，心头涌上一股不满——来的怎么会是明若泠？
她低头瞥了眼自己沾满污渍的裙摆，发髻散乱，钗环歪斜，这般狼狈模样竟落在了明家小姐眼里，简直是落了下乘。
更让她憋屈的是，此番竟是明若泠与姬瑶救了她们。
她目光流转，扫过地上仍未清醒的几人，心头稍安。
自己乃是青桑国天之骄女，丞相之女周芷薇的名号谁人不知？
天资聪颖，修为早已达凝核境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踏入融灵境。
方才她暗自探查过明若泠的修为，不过凝核境初期，根基尚且不稳，稍有不慎便可能跌境。
待出去后，若能寻个机会去趟沙渊鬼市……
那边的姬瑶见周芷薇醒来，连忙快步上前，语气带着真切的关切：“芷薇姐姐，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周芷薇急忙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再抬眼时已是一片澄澈温和：“劳四公主挂心，臣女无碍。”
周芷薇顺着姬瑶的力道起身，动作虽有些僵硬，却仍维持着世家贵女的体面，轻声问道：
“不知四公主是如何到这通道里的？”
姬瑶便将此前遭遇简略说了一遍，从引明若泠入殿，到联手对抗玄煞冥魇，再到入通道救人，言语间对明若泠多有推崇。
“……所以眼下情况不明，咱们得听若泠的，同心协力才能出去。”
姬瑶说着，看向不远处正与江挽月说话的明若泠。
周芷薇淡淡点头，目光掠过明若泠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不过凝核境初期，也配当领头人？
她心里暗忖，待寻到机会，定要让这明家小姐知道，谁才配做主。
另一边，江挽月缓过神来，终于看清周遭境况——
自己仍在漆黑的甬道中，衣衫褶皱沾满尘土。
此前她们为了照明用了太多火符，弄得空气浑浊，加上被怪物追赶时慌不择路，连基本的照明都顾不上，向来体面的世家贵女们，此刻个个狼狈不堪。
谁也没料到一场宫宴会遇上魔物，身上根本没带多少护身之物。
她拍了拍崔琼华的手示意无碍，给自己施了个净尘诀，整理好衣襟才走到明若泠身旁，微屈身子行礼：
“此番多谢明小姐搭救。挽月昏迷前瞧见那团黑雾像是受了重创，嘶叫声极其凄厉，不多时便自行消散了，我们才得以保全。”
崔琼华也跟着行礼道谢，随后赶忙去查看其他人的情况。
明若泠听罢点头：“搭救谈不上，我也是碰巧破了殿里的诡谲，才寻到这暗道。说到底还是你们自己齐心协力撑到了现在，那黑雾掺着魔气，能抵到现在已是不易。”
她对江挽月颇有好感，此前见她待明尔温和有礼，便知不是趋炎附势之辈，此刻醒来不哭不闹，还能冷静梳理状况，更显沉稳。
江挽月见明若泠大方地靠墙坐下，丝毫不在意地上的尘埃，也跟着坐下。
安静片刻后，忍不住看向身旁发呆的明若泠，见她神色平静，毫无紧张之意，心中不禁暗叹：没想到明尔的妹妹竟也这般胆大。
“不知明小姐可知出去的路？外面如今不知是何境况……”江挽月轻声问道。
“前面有扇石门，”明若泠抬手指向通道深处，“但石门纹丝不动，想必需要机关启动。等众人都醒了，再一起想想办法。”
江挽月点头应下，目光扫过仍在低声交谈的姬瑶与周芷薇，终是没再多言，只安静地陪着明若泠等候。
江挽月捏着衣角，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眼底带着一丝好奇：
“明小姐，不知可否问个问题？”
“问吧。”
明若泠正让铃知从空间里递来一枚月华果，闻言随口应道，还以为她要问通道的事。
江挽月咬了咬唇，还是问出了口：
“明璐瑶……当真不是你们明家人？她当真还活着？还回了赤枭国？”
一连三个问题，可见她对此事颇为在意。
恰好姬瑶走了过来，听到“明璐瑶”三个字，顿时好奇地凑过来：“什么？明璐瑶不是明家人？”
明若泠看着两张凑近的脸，一个满眼探究，一个满是惊讶，无奈地笑了笑：
“她确实不是明家人。至于活着……”
她顿了顿，语气平淡，“死了，魂飞魄散的那种。”
江挽月和姬瑶皆是瞠目结舌，柳氏此前在明府门前哭闹的事早已传遍皇城，她们虽有所耳闻，却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明若泠见她们这副模样，忽然也起了点八卦心思，看向姬瑶：
“四公主，你和她很熟？”
姬瑶摇摇头，脸上露出几分嫌恶：
“谈不上熟。就是好几次遇见她，不管什么都要跟我抢——上到秘境宝物，下到万宝楼的包厢、首饰吃食，争了几次我就懒得理她了。”
她顿了顿，脸颊微红，“而且她还老是挡着我去找承鸿哥哥……”
说到药承鸿，她眼底闪过一丝忧虑，今日之事牵扯甚广，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如何面对这些受惊的世家贵女。
明若泠了然点头。看来这明璐瑶的争抢，多半是出于嫉妒或刻意挑衅。
至于她将姬瑶制成人偶、取名“贾窑”的事，终究带着几分侮辱，对女子名声有碍，还是不提为好。
江挽月默默将明若泠递给她的月华果收入袖中，轻声道：
“原来如此……我从前与她明面上交好，只当她是明家小姐，倒没察觉异常。”
“过去的事了。”
明若泠看众人差不多都醒了，拍了拍手站起身，正想招呼大家去看石门，一道尖利的叫声突然炸响——
“狐媚子，怎么是你！”
她忍不住捂住耳朵，循声望去，只见清醒过来的林清灵正气冲冲地朝她走来，满脸怒容，嘴里还叽叽喳喳地念叨着什么，丝毫不见半分虚弱。
看来方才给她吃的丹药效力太足，反倒让她有力气在这闹事。
林清灵在明若泠面前站定，劈头盖脸就是质问：
“你快说，上次救我的那位公子是你什么人？不说清楚，我就让我父亲找你家麻烦！”
这话一出，周遭原本还在低泣的女子们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边。
周芷薇不知何时已站到林清灵身边，扬起下巴，眼神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
明若泠无语地环起手臂，懒得搭理这种满脑子只有儿女情长的疯癫女子。
“大家既已无碍，不如先商议接下来的路？”她径直开口，将话题转回正途。
“明小姐有何高见？”周芷薇率先接话，刻意加重“明小姐”三字，语气疏离中带着几分挑衅。
林清灵见明若泠不理她，火气更盛：“喂，我问你话呢！”
“聒噪。”
明若泠只回了两个字，转身便往前走去。
路过众人时，她扬声道：“闲话不多说，想活命的就打起精神。要么跟我去石门那边探路，要么留在原地，但我不保证这里绝对安全。”
她正想继续迈步，手腕突然被人拽住。
明若泠早有防备，那灵力波动分明是林清灵，她广袖一挥挣脱开来，反手“啪”地一声，甩了林清灵一个耳光。
“你……你敢打我？！”
林清灵捂着脸，又惊又怒，“我背后可是药王山庄！”她正想还手，却被赶上来的姬瑶一把扯到一边。
“林清灵！”姬瑶又气又急，“都什么时候了还闹？！”
林清灵却不怵她，梗着脖子道：
“姬瑶你放开我！不然我就跟鸿哥哥告状，让他好好教训你！”在她看来，药承鸿定能拿捏这位四公主。
姬瑶被她这话噎得脸色发白，却还是死死拽着她不放：“你闹够了没有？再闹下去，大家都别想出去！”
林清灵正想继续嚷嚷，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慌忙唤起灵气探查，才发现不知何时被人下了禁言符，急得连连掐诀解符，可试了几次都毫无反应。
明若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正是她嫌林清灵聒噪，让雪球暗中贴了张禁言符。若是这符箓失效后她还不消停，大不了再补两张！
她懒得再看身后的闹剧，径直走向通道深处。
周芷薇瞥了眼急得满脸通红的林清灵，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也快步跟上明若泠的脚步，只是落后半步，似是在观察她的动向。
剩下的女子们面面相觑，看着原地手舞足蹈的林清灵和一脸无奈的姬瑶，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江挽月率先迈步：
“走吧，先找到出路要紧。”
众人纷纷应和，快步跟上明若泠的背影。
崔琼华路过姬瑶身边时，低声道：“四公主，别跟她耗了，先走吧。”
姬瑶这才松了手，看着林清灵气急败坏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连忙跟了上去。
通道深处的光线越来越暗，流火符灯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前几步路。
走在最前面的明若泠突然停下脚步，前方的石门已然近在眼前，门上刻着繁复的纹路，隐约能看出是五行八卦的图案，只是许多纹路已经模糊不清。
“就是这里了。”明若泠抬手触碰石门，触手冰凉，材质似玉非玉，坚硬异常。
周芷薇走上前，故作镇定地打量着石门：
“这门看起来需要特定的法子才能开启。”她指尖划过门上的纹路，“似乎与五行阵有关。”
明若泠没接话，只是让雪球在空间里扫描，蓝色瞳孔亮起，开始扫描石门上的纹路：「主人，门上有五个凹槽，像是要嵌入什么东西……」
五个凹槽？
明若泠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从五行阵中取得的那五样核心物品，只是早已导入混沌天书，化作了灵力。
感受着体内灵根中翻腾的五气，与石门凹槽的气息隐隐呼应，心中已然明了。
或许无需实物，只需引动对应元素的灵气注入即可。
她的五脉灵气中还残留着那几样核心物品的气息，注入其中正好契合。
暗道口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卷着尘土呼啸而过，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
“石门需要五行之力激活，你们按水火土木冰的顺序，向凹槽注入对应灵力即可。”明若泠抬眸，声音清亮。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的声音陡然打断：“等等。”
周芷薇缓步上前，越过明若泠。
她已换了一身红衣，在昏暗的通道里格外醒目。作为在场修为最高、名声最盛的人，她抬手抚过石门，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明小姐未免想得太简单了。用纯灵力注入？”
她扫了明若泠一眼，话里藏锋，“明小姐莫不是想让大家刚恢复的灵力，又在这石门上耗尽？”
这话一出，周遭顿时安静。身后突然传来骚动，原来是林清灵的禁言符时效已过，她大步上前，指着明若泠的鼻子骂道：
“就是！你分明是想耗尽我们的灵力，自己好出来领功！一个来历不明的狐媚子罢了！”
几声附和随即响起，显然有人认同她的说法。
明若泠回头，冷冷瞥了林清灵一眼：“再闹，就把你丢在这里喂魔兽。”
林清灵被她眼神中的冷意慑住，顿时噤声，却仍死死瞪着她，满脸不甘。
“明小姐不必动气。”周芷薇不软不硬地接话，“你才清醒不久，想必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摸清。”
明若泠最不喜这种无端生恶的人，挑眉反问：“哦？那周小姐有何高见？”
周芷薇见她将问题抛回，心下暗恨她心眼多，面上却不动声色，抬手指向凹槽：
“这些凹槽是用来嵌实物的。当年我闯过类似的阵法，必须用蕴含五行本源的器物嵌入。要么在这暗道里找找，要么翻翻你们的芥子袋，看看谁带了水火土木冰属性的宝物。”
周围几人顿时露出恍然之色，纷纷点头附和。
在他们看来，周芷薇修为高、见多识广，自然比名不见经传，突然出现的明若泠可信。
姬瑶听着两人的话，有些犹豫。
她见过明若泠的能力，却也深知周芷薇的名声，一时不知该信谁，只能沉默着站在一旁。
甬道里顿时热闹起来，有人举着火折子查看石壁，有人翻找芥子袋，没人再看明若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