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和路振飞出营迎接。
看到这支满身风尘却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援军,两人心中大定。
“末将乞活军指挥使郭鹏,奉英国公将令,率部驰援!请路督堂,叶将军示下!”
援军主将郭鹏,原是孙应元麾下悍卒,因功升迁,作风硬朗。
“郭将军来得正是时候!”路振飞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若非贵部及时赶到,今日危矣!”
叶凡也肃然行礼:“郭将军所部虎威,令人叹服。”
郭鹏抱拳回礼,语气铿锵:
“陛下有旨,英国公有令,漕运重于泰山!我等乞活军,原是流民乞活,蒙陛下天恩,方有今日!”
“今有奸逆欲断国脉,陷百姓于饥馑,我等必以死相搏!从即日起,漕运沿线防务,乞活军愿为前锋!”
五千生力军的加入,彻底扭转了淮安地区的兵力对比。
乞活军迅速接管了关键节点的防御。
其凶悍的名声和果断的作风,极大地震慑了本地心怀鬼胎的势力。
南京方面试图派出的水师船队,在得知乞活军已至,陆上进攻失败的消息后。
也在运河口逡巡不前,不敢轻易闯入。
漕运的控制权,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阴谋与流血对峙,牢牢掌握在了北廷手中。
数百万石漕粮的安全有了保障,为北京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战略喘息时间。
消息传回南京,钱谦益,马士英等人又惊又怒,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意识到,北廷那位皇帝的反应速度和决断力远超他们预期。
其麾下军队的战斗力也绝非江南兵马可轻易撼动。
“看来……唯有尽快正位号,整合江南全力,方可与之抗衡了。”
钱谦益望着北方,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凝重。
运河上的短暂胜利,并未结束对抗,只是将南北对峙推向了一个更宏大,更残酷的新阶段。
淮安的烽火,预示着全面内战的血幕,正在缓缓拉开。
崇祯十七年,五月十五。南京。
尽管北方的阴云和淮安方向的零星战报带来了些许不安,但这一切都被刻意营造出的盛大与狂欢所淹没。
南京城仿佛一个被精心妆点的戏台,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一种虚浮的喜庆。
街道被清水泼洒,黄土垫道,家家户户被要求悬挂彩灯。
秦淮河上的画舫也暂歇了靡靡之音,换上了歌功颂德的雅乐。
南京皇宫内,仪仗森严。
虽然规模远不及北京皇城,但在钱谦益,马士英等人的竭力操办下,倒也显得威仪十足。
文武百官身着临时赶制或翻新的朝服,按照品级序列,肃立在奉天殿前广阔的广场上。
他们的表情各异,有兴奋,有忐忑,有茫然,也有几分强自镇定的激动。
吉时已到,钟鼓齐鸣。
在一整套繁琐冗长的仪式之后。
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明显有些不合身,显得臃肿衮服的福王朱由崧,在内侍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登上丹阶,坐上了那象征最高权力的龙椅。
他肥胖的脸上努力想挤出一副庄重威严的表情。
却掩不住那份局促与惶恐,目光甚至不敢与台下那些灼热的视线对视。
“跪!”司礼太监尖利的嗓音划破空气。
以钱谦益,马士英为首,南京文武百官及勋贵宗室齐刷刷跪倒在地,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席卷了整个宫殿群: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崧似乎被这巨大的声浪吓了一小跳,身体微微后缩。
随即在内侍的小声提醒下,才勉强抬起手,用带着浓重河南口音的官话说道:
“众……众卿平身。”
接下来,便是宣读即位诏书。
诏书自然是钱谦益等大手笔精心炮制,通篇斥责北廷“伪帝”朱由检暴虐无道,屠戮忠良,变革祖制,祸乱天下。
宣称福王朱由崧乃神宗正统,伦序当立,承继大统,改元“弘光”,诏告天下,共讨国贼,以图中兴。
是的他们拒不承认崇祯年号,称朱由检为伪帝
诏书宣读完毕,又是一阵山呼万岁。
仪式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整个过程极尽奢华,试图重现大明鼎盛时期的荣光。
美轮美奂的卤簿仪仗,金光闪烁的礼器,华美繁琐的乐章……
这一切都试图向世人证明,南京才是大明正统所在,才是文明与秩序的象征。
然而,在这虚假的繁华之下,明眼人却能看出许多不堪。
许多官员的朝服是临时借来或改制的,显得不伦不类。
一些年老体衰的勋贵在长时间的跪拜中几乎晕厥。
新皇帝本人那躲闪的眼神和蹩脚的仪态更是与“真龙天子”相去甚远。
更重要的是,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开国创业的昂扬斗志,而是一种末日狂欢般的侥幸与焦虑。
登基大典结束后,便是盛大的赐宴。
宫内觥筹交错,丝竹盈耳,歌功颂德之声不绝。
钱谦益,马士英,徐弘基,朱国弼等人志得意满,互相庆贺,仿佛已经奠定了不世之功。
他们开始迫不及待地瓜分权力蛋糕,商讨如何论功行赏,如何组建新的朝廷班子,如何向江南各地加派“中兴饷”以筹措军费。
南京城外的百姓,则被要求焚香祝祷,庆祝新君登基。
然而,除了少数被组织起来凑热闹的人群,大多数小民脸上只有麻木和茫然。
他们听不懂那些大道理,只知道皇帝换了一个,而日子,似乎并没有变得更好,反而听说又要加税了。
消息通过六百里加急,飞速传往北京。
紫禁城,乾清宫。
卢光祖,周遇吉,猛如虎,范景文等重臣齐聚,气氛却并不紧张。
卢光祖详细汇报了南京登基的整个过程,包括其改元“弘光”,以及后续的封官许愿,筹措军饷等举措。
出乎所有臣子的预料,御座上的朱由检听完,非但没有暴怒,反而轻笑出声,那笑声中带着尽在掌握的从容。
“呵,‘弘光’?钱谦益,马士英倒是会找招牌。
朱由崧……那个肥硕庸懦之徒,也敢僭号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