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噬界兽的残骸化作点点荧光,如同一场逆行的星雨,消散在两界裂隙的边缘。那庞大的、足以吞噬世界的恐怖存在,最终竟被一句蕴含无上道韵的呵斥,以及一道最纯粹、最本源的生命之火化为乌有。
裂隙之外,是死一般的寂静。
仙帝昊天怔怔地看着林晚晚,看着这个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烟火气、掌心间似乎仍有麦香残留的凡人女子,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言语。他统御仙界万载,见识过无数神通妙法,经历过多次量劫杀伐,却从未想过,击溃一头足以引发纪元更迭的凶兽,竟可以……如此“儿戏”。
不,这绝非儿戏。
那一声“滚开”,言出法随,撼动的不是虚空,是比虚空更深层的法则秩序。那一道由无数金色麦芒凝聚的生命之火,焚烧的不是血肉,是构成噬界兽存在的“概念”本身。
这是超越了力量层面,直达本源的道争。
玄宸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林晚晚身侧,轻轻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他的目光扫过仙帝,扫过远处那些兀自震惊的仙神,最后落回林晚晚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温柔。“没事了。”他低声说,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驱散了林晚晚心中最后一丝因过度消耗而带来的虚弱感。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玄宸掌心传来的温润仙力,摇了摇头。她看向那道依旧狰狞、不断扭曲试图扩张的漆黑裂隙,眉头微蹙。“它……还在。”
这才是问题的根源。噬界兽不过是依附于这道裂隙的“清道夫”,真正的灾难,是这道连接着未知虚无、不断侵蚀仙界本源的伤口。
仙帝昊天也收敛心神,面色凝重地颔首:“不错。此裂隙乃大道之伤,非蛮力可封。朕与众卿尝试多年,亦只能勉强延缓其扩张。”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瞟向林晚晚,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盼。这个女子,已经创造了太多奇迹。
玄宸沉吟片刻,看向林晚晚:“晚晚,你方才凝聚众生愿力,引动生命之火时,可曾感知到此裂隙的根源?”
林晚晚闭上眼睛,仔细回味着那一刻玄之又玄的感觉。她的神念,似乎跟随着那无数祈愿的丝线,穿透了表象,触碰到了裂隙深处某种冰冷、死寂、吞噬一切的“意志”。那并非生物的意识,更像是一种宇宙规则的显化,是“无”对“有”的天然排斥。
“我……好像感觉到一种‘饥饿’。”她睁开眼,尝试用最直白的语言描述,“一种想要吞噬掉所有存在、让一切回归虚无的……饥饿感。”
饥饿感!
这个词,让在场所有仙神都愣住了。他们用尽了各种高深道法、玄妙神通去分析、去对抗裂隙,却从未从如此质朴,却又如此本质的角度去思考。
“民以食为天。”林晚晚喃喃自语,眼中渐渐泛起明悟的光芒,“仙神辟谷,超脱烟火,故而忘却了‘食’乃生命存续的第一要义,是‘存在’对抗‘虚无’最原始、也最强大的力量。这裂隙代表的‘虚无’,它的‘饥饿’,正是要抹去所有‘食’的可能,抹去生命本身。”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周身那淡淡的烟火气再次流转起来,这一次,不再炽烈,却更加深邃、浩瀚。
“既然它‘饥饿’,那我们……便喂饱它!”
“什么?”一位白须老仙失声惊呼,“喂饱这大道裂隙?这……这如何能喂?又以何物来喂?”
“不是用灵气,不是用宝物。”林晚晚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仙神,扫过他们身后那片广袤无垠、生机勃勃的仙界,最终,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界壁,看到了人间万家灯火,看到了田野稻浪翻滚,看到了厨房炊烟袅袅。“用‘存在’本身去喂它。”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划动。没有璀璨仙光,没有符文流转,但随着她的动作,一幅幅无比生动、无比鲜活的画面,如同水墨长卷,在虚空之中缓缓展开。
那是金秋时节,沉甸甸的麦穗在风中摇曳,农人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那是清晨的集市,小贩吆喝,热气腾腾的包子出笼,香气仿佛能透过画面传来。
那是除夕之夜,千家万户围坐一堂,桌上摆满佳肴,欢声笑语,暖意融融。
那是母亲耐心教孩子包饺子的温柔,是游子归家吃到的第一口家乡菜的哽咽……
人间百态,烟火气息,生命的坚韧与喜悦,对未来的期盼与努力……一切关于“存在”的美好与力量,都凝聚在这一幅幅看似平凡的画面之中。
这不是神通幻象,这是林晚晚以自身为引,沟通两界,将“人间烟火”这道则的本源力量,直接显化于此!
“虚无渴望吞噬存在,是因为它本身即是空无。那我们,便让它‘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存在’!”林晚晚的声音清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让它明白,‘存在’的丰饶与坚韧,远非它那空洞的‘饥饿’所能吞噬殆尽!”
话音落下,那幅由人间烟火凝聚成的浩瀚长卷,如同一条温暖而磅礴的河流,主动涌向了那道狰狞的漆黑裂隙!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当蕴含着无尽生命气息的“烟火长河”触及裂隙的刹那,那原本不断扭曲扩张的黑暗,猛地一滞!就像是贪吃的饕餮遇到了无法下咽的硬物,又像是冰雪遇到了灼热的阳光。
嗤嗤——
细微的、仿佛水火交融的声音响起。
漆黑的裂隙边缘,开始弥漫起淡淡的、温暖的白雾。那代表虚无与吞噬的黑暗,在白雾的笼罩下,竟然开始缓缓消融、褪色!就像是被某种更本源、更宏大的力量所中和、所转化!
“有……有效!”一位天将激动地喊出声来。
仙帝昊天瞳孔骤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困扰仙界、侵蚀本源无数年的大道之伤,其核心的那种“吞噬”意志,正在被一种更温暖的、更蓬勃的“生”之意志所覆盖、所抚慰!
这不是封印,而是……治愈!
以人间烟火,治愈大道之伤!
玄宸看着身旁神色专注、引导着浩瀚烟火之力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惊艳的笑意。他的道侣,总是能给他,给这诸天万界,带来最大的惊喜。
林晚晚全力引导着这股力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比对抗噬界兽消耗更大,因为她此刻不是在毁灭,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妙的“缝合”与“滋养”。她要以人间烟火为线,以众生愿力为针,将这仙界的伤口,细细缝补。
然而,就在裂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收缩,所有人都以为胜利在望之时——
异变再生!
那裂隙的最深处,那片极致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冰冷、漠然,仿佛来自万古洪荒之前的叹息。
“嗟……来之食……”
一股比噬界兽恐怖十倍、百倍的吞噬意志,猛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