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糊的轮廓，仅仅是存在于那里，便让周遭的一切失去了意义。
光被吞噬，声音被湮灭，空间的概念在扭曲、坍缩，时间也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流速变得混乱不堪。这是一种绝对的“无”，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连“空”这个概念本身都要被抹除的终极死寂。虚无之主的投影，其存在本身，就是对一切“有”的否定。
“窃权者……当诛……”
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情感，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更令人绝望。这意念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如同冰冷的刻刀，要将“存在”的印记从林渊五人的真灵上剔除。
“噗——！”
几乎是同时，慕雨筠、辰夜、石破天、姜宇四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他们组成的四象归墟阵，那刚刚因寂渊残剑加持而变得威严暗灰的光华，此刻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明灭不定，表面出现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
阵法的道则正在被那无形的“无”之力侵蚀、瓦解！他们感觉自身的本源道力像是遇到了克星的冰雪，飞速消融，连带着神魂都传来被寸寸碾碎的剧痛。若非寂渊残剑散发出的同源归墟之力勉强护持，以及林渊作为阵眼承受了绝大部分压力，仅仅这一道意念，就足以让他们形神俱灭！
这就是主宰级别的威压！哪怕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投影，其层次也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源境巅峰？触摸道尊门槛？在这等存在面前，与蝼蚁何异？
林渊首当其冲！
他感觉仿佛有无数个世界的力量压在了他的身上，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重压，更是大道层面的倾轧。他新突破的、蕴含着寂渊之力的归墟道域，被压缩到了周身三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识海中，刚刚认主的寂渊残剑疯狂震颤，剑鸣声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仿佛源自本能的战栗！
归墟王座的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难以完全显化。体内的诸天印记，此刻也光芒黯淡，像是在畏惧这诸天万界的终极梦魇。
“师父！”慕雨筠嘴角溢血，美眸中满是焦急与决绝，她不顾自身道基受损，疯狂催动灵犀轨迹，试图稳定阵法，为林渊分担一丝压力。辰夜周身星辰寂灭之力沸腾，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难以照亮那无边的黑暗。石破天怒吼连连，蛮荒战体青筋暴起，试图以力破法，但那力量落在虚无之中，如同泥牛入海。姜宇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双手掐诀，虚空道纹不断浮现又不断崩碎，根本无法解析这超越认知的“无”。
差距太大了！这是生命层次和大道位阶的绝对碾压！
林渊的骨骼在咔咔作响，神魂如同被亿万根冰针刺穿，但他那双混沌星璇般的眼眸中，燃烧的却是不屈的火焰！归墟道种在寂渊残剑下方沉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疯狂汲取着寂渊传递来的古老权柄与自身新突破的力量，苦苦支撑。
不能退！身后是他的徒弟！是他的道！
“归墟……非无！寂灭……亦生！”他艰难地抬起头，盯着那不断坍缩的黑暗漩涡，一字一句，如同杜鹃啼血，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他对归墟大道的全部理解与抗争！
“冥顽不灵。”
虚无之主的投影似乎对林渊的挣扎感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意外”，那冰冷的意念再次降临。随即，那黑暗漩涡微微波动，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灰线，如同死神的指尖，轻飘飘地朝着林渊点来。
这道灰线，看似缓慢，却超越了时空的限制，其上蕴含的“归无”道则，凝练到了极致，比之前虚无祭祀施展的强大了何止百倍！它所过之处，连构成世界基础的法则丝线都纷纷断裂、湮灭，留下一条绝对的、永恒的“无”之路径！
死亡！前所未有的死亡气息将林渊彻底笼罩！他毫不怀疑，只要被这道灰线触及，无论他的归墟道体、寂渊残剑，还是诸天印记，都将被从概念上彻底抹除！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挡住它！”
林渊心中怒吼，将所有的力量，包括与四位徒弟通过阵法连接的本源，毫无保留地注入寂渊残剑的虚影之中！归墟王座虚影强行凝实了一瞬，诸天印记也爆发出最后的光芒，试图共同抵御！
“嗡——！”
暗灰色的四象归墟巨剑再次凝聚，剑尖直指那一道索命灰线！剑身之上，破灭的星辰虚影环绕悲鸣，归墟之力与星辰寂灭之力融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然而——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法则的剧烈轰鸣。
那凝聚了林渊师徒五人所有力量、融合了寂渊权柄的至强一击，在那道轻飘飘的灰线面前，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仅仅坚持了不到一息，便从剑尖开始，寸寸瓦解、湮灭，化作最原始的虚无！
绝对的碾压！
“噗！！”
阵法反噬之力如同亿万座火山在体内爆发，慕雨筠四人鲜血狂喷，周身道则瞬间黯淡，四象归墟阵——崩溃！四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气息萎靡到了极点，重重砸落在破碎的祭坛边缘，生死不知！
林渊作为阵眼，承受了最恐怖的反噬！他感觉自己的归墟道种都出现了裂痕，识海几乎要崩碎，寂渊残剑发出一声哀鸣，光华彻底黯淡下去。他整个人如同被太古神山砸中，胸膛塌陷，鲜血混着内脏碎片从口中喷出，狠狠砸落在祭坛中央，那苍白色火焰的边缘。
仅仅一击，便彻底击溃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蝼蚁之力，也敢觊觎归墟权柄？”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漠然的嘲弄。那黑暗漩涡再次波动，第二道灰线开始凝聚。这一次，目标直指倒地不起、气息奄奄的林渊。显然，虚无之主的投影要将这“窃权者”彻底清除。
要死了吗？
林渊躺在冰冷的骨堆上，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飞速流逝，道基在崩坏，连寂渊残剑与他之间的联系都变得若有若无。
不甘！强烈的不甘如同野火般在他残破的体内燃烧！
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收得佳徒，明悟己道，甚至得到了寂渊残剑的认可，触摸到了更高的境界！怎能就此止步，死在这冰冷的虚无之下？
他的道，是包容死寂的归墟，是轮回的起点，绝非这绝对的死寂！
“系统……超脱星图……诸天印记……归墟王座……寂渊……四象道体……”
在极致的死亡压迫下，在强烈的不甘驱使下，林渊残存的意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这些他赖以生存的底牌，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单一的力量，在这主宰投影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唯有……融合！强行融合！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也是超脱星图在他意识即将沉沦前，疯狂闪烁指引出的那一线缥缈生机！
“那就……融吧！”
林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他放弃了压制体内狂暴的反噬之力，反而主动引导那足以将他撕碎的各种力量，朝着一个中心——那濒临破碎的归墟道种——强行汇聚！
“轰！！！”
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他体内炸开！
诸天印记感受到归墟道种的召唤，率先化作无数流光，融入其中，带来了诸天万界的微弱共鸣与“存在”的基石之力！
紧接着，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归墟王座传承印记，也被引动，那古老的、象征着上一纪元归墟权柄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刷而至！
寂渊残剑发出一声不甘的剑鸣，但在林渊决绝的意志下，它最终也化作一道灰银色的本源流光，携带着星辰葬歌的终极寂灭意，狠狠撞入那沸腾的力量漩涡！
最后，是透过冥冥中尚未完全断绝的联系，从远处生死不知的慕雨筠四人身上，强行汲取而来的、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四象道体本源之力！灵犀轨迹、星辰寂灭、蛮荒战体、虚空道纹，四种力量代表着四种天地极致的道则，此刻也被林渊不顾后果地强行抽取、融合！
这是一种近乎自杀的行为！不同的力量，尤其是位阶如此之高、属性各异的力量强行融合，其产生的排斥和冲突，足以将任何存在的道基乃至真灵都彻底湮灭！
“呃啊啊啊——！”
林渊发出了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他的身体表面出现了无数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七彩斑斓的毁灭性能量从中逸散而出，将周围的苍白色火焰都逼退开来。他的识海在崩塌，归墟道种在碎裂与重组的边缘疯狂摇摆！
那虚无之主投影凝聚的第二道灰线微微一顿，似乎对这蝼蚁临死前引发的、混乱而狂暴的能量波动产生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兴趣”。
就在林渊感觉自己即将被这狂暴的力量彻底撕碎，意识即将沉入永恒黑暗的刹那——
“嗡！”
一直沉寂于他灵魂深处的“收徒系统”，那超脱星图的中央，一点无法形容其颜色的微光亮起！
这一点微光，并不如何耀眼，却带着一种超越一切、凌驾于万道之上的神秘韵味。它轻轻一闪，如同定海神针，又如同最高明的调和剂，瞬间抚平了林渊体内那足以毁灭星河的狂暴能量冲突！
诸天印记的“存在”、归墟王座的“权柄”、寂渊残剑的“寂灭”、四象道体的“极道”，在这点微光的照耀下，竟然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相互渗透、交融、共鸣！
归墟道种在这一刻轰然破碎！但并非毁灭，而是在那点微光的护持下，破而后立！
无数破碎的道种碎片，与诸天流光、王座权柄、寂灭剑意、四象本源，以及那点神秘的微光，共同交织、坍缩，最终在林渊的识海中央，凝聚成了一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沌胚胎！
这胚胎如同鸡子，表面流淌着混沌气流，内部仿佛在孕育着开天辟地的奇景！它微微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外界那虚无领域的震颤！一股虽然微弱，但本质极高，仿佛蕴含着“无”与“有”、“生”与“灭”终极奥秘的气息，从林渊残破的躯体中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让那即将点出的第二道灰线，骤然停滞！
虚无之主的投影，那不断坍缩的黑暗漩涡，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剧烈的波动！一道蕴含着难以置信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惊怒情绪的意念，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
“这是……道我？！不可能！！汝为何能触及此境？！”
也就在这一刻，林渊那原本即将熄灭的意识，在那混沌胚胎成型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浩瀚无边的生命力，骤然清醒！
他感觉自己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天地！虽然力量尚未恢复，虽然伤势依旧沉重，但他对“道”的认知，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看向那震惊的虚无之主投影，嘴角扯起一个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你的‘无’，似乎……并非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