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璟王府深深笼罩。
晏华裳独坐于窗边矮几前,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几案上,散落着从王府各处隐秘角落寻来的阵石碎屑。这些石头触手冰寒,带着一股若有若无、却令人心悸的龙脉腥气,绝非俗物。
连日来的探查,结合云惊鸿通过隐秘渠道送来的朝臣异动记录,以及白芷妍动用商脉查出的几笔庞大而流向不明的资金,一个可怕的推测逐渐在她心中成型——这绝非仅仅针对沈玦一人的局。
“不能再等下去了。”她低声自语,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床榻上,沈玦的呼吸愈发微弱,那盘踞在他心脉的邪气如同跗骨之蛆,正一点点蚕食他的生机。若再找不到阵眼根源,纵有灵丹妙药,也难挽回。
她必须兵行险着。
净手,凝神。她于香炉中点燃一支宁神香,青烟袅袅,试图驱散心头的焦灼。随即,她取出三枚温养已久的古铜钱,屏息凝神,将铜钱掷于特制的灵盘之上。
第一次卜筮,铜钱在盘中无序弹动,卦象混沌不明,仿佛被一层浓稠的迷雾紧紧包裹。布阵之人,手段高超,遮掩了天机。
晏华裳抿紧毫无血色的唇,指尖凝聚起微弱的灵光,再次掷出铜钱。
灵力如丝线般探入混沌,这一次,卦象稍显清晰,却直指京城之外,方位依旧模糊,难以捕捉具体地点。
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体内灵力飞速流逝,那邪阵的反噬之力如影随形,每一次推演,都像有无数根针扎入识海。窥探天机,代价巨大。
她看向床榻上那张即便昏迷也难掩风华,此刻却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脸庞。想起他偶尔在梦魇中蹙紧的眉头,晏华裳眼底掠过一丝决绝。
“窥天探地,给我显!”
她猛地咬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坠入灵盘中央。血光融入的刹那,她第三次将铜钱掷出!
“嗡——!”
灵盘骤然发出一声低鸣,其上光华大盛,无数细碎的光点疯狂汇聚,最终凝成一道锐利如箭的光线,悍然冲破迷雾,直指京郊——
皇家陵园!
竟然是皇陵!
晏华裳心头剧震,气血翻涌,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她强行咽下,却仍有一缕鲜红自唇角溢出,滴落在灵盘边缘,触目惊心。
皇陵!那可是国运根基,龙脉所在!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皇家禁地设下此等动摇国本的邪阵?这已非私怨,而是倾覆天下之祸!
就在她心神激荡,被这骇人真相冲击得难以自持之际,一只微凉的手,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轻轻覆上了她因紧握而指节发白的拳头。
那是一只属于男性的手,修长,却因久病而略显清瘦。
晏华裳猛地抬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不知何时已然睁开的眼眸。
那双眼,不复往日沉睡时的沉寂,虽还带着初醒的朦胧与水光,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清明,仿佛蕴藏着万千星辰,又似能洞悉一切。
他的目光静静掠过她异常苍白的脸颊,停留在她唇角那抹未干的血迹上,最后,沉沉落于灵盘中央那抹刺目的鲜红与清晰指向皇陵的光线上。
四目相对,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他指尖微动,轻轻擦过她唇边的血迹,动作缓慢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那微凉的触感,让晏华裳心头一跳。
良久,他沙哑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因久未开口而带着些许干涩,却字字清晰:
“皇陵……”他凝视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