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质子府邸偏院晨课
晨光熹微,穿透薄雾,在庭院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还残留着夜雨的湿凉气息。
偏院的回廊下,蔡仪盘膝而坐,面前三个小小的身影正襟危坐。
两岁半的嬴政、嬴琅,以及稍大些的明昭。
今日的功课是“观气”。
蔡仪指尖捻着一片刚摘下的、沾着露水的柳叶,韵力微吐,叶片上便清晰地映出庭院里花草树木逸散出的、极其微弱却色彩各异的“生气”流光。
“万物有灵,气为其表。”
蔡仪的声音平和,引导着孩子们。
“静心凝神,以心窍感应,非以目视。”
嬴政端坐得最是端正,小脸绷紧,乌黑的眼眸紧紧盯着柳叶,眉心微蹙。
他心窍中的熔炉微微发热,一丝极淡的金色韵力流转于指尖,试图捕捉叶片上流动的生气。
他看得极为专注,甚至下意识地模仿着蔡仪引导气息流转的方式。
小小的身体里,那股属于“帝王”的意志雏形正笨拙地尝试着驾驭力量。
明昭则活泼得多,她好奇地伸出小手指想去戳柳叶上的光点。
腕间的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微响。
“先生先生!那个绿绿的是小草在呼吸吗?红红的是小花在唱歌吗?”
她的韵力天生带着灵性,虽难以精准控制,却更容易与自然生灵的“气”产生共鸣。
铃音无意识地引导着几缕生气在她指尖缠绕嬉戏。
嬴琅坐在嬴政旁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脚丫,眉头不自觉地锁着。
从清晨醒来,足心深处就传来一阵阵熟悉的、令人烦躁的隐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肉下灼烧、蠕动。
那是他足底那诡异的金色纹路在作祟。
这金纹如同活物,时隐时现,发作时带来的痛苦虽不剧烈,却如附骨之疽。
“琅弟?”
嬴政察觉到了身边弟弟的异样,转过头,小声问,“怎么了?”
嬴琅猛地抬起头,对上嬴政清澈关切的目光,心头莫名一慌。
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小声道:“没…没事。”
他不想让兄长看到自己的“不同”,更不想在明昭面前显露脆弱。
就在这时,一阵微凉的晨风穿廊而过,卷起几片落叶。
风拂过嬴琅脚踝的瞬间,那足底的隐痛骤然加剧!
仿佛被这风激活了一般,原本只是微弱的灼烧感猛地变成尖锐的刺痛,像无数根烧红的细针同时扎进足心!
“唔!”
嬴琅小脸瞬间煞白,身体猛地一颤,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他本能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脚踝,小小的身躯因为突来的剧痛而微微发抖。
“琅!”
嬴政大惊失色,立刻丢开手中的柳叶,扑到嬴琅身边。
“你怎么了?”
他伸出手想去碰嬴琅的脚。
“别碰我!”
嬴琅几乎是尖叫出声,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惧和抗拒。
他猛地推开嬴政伸过来的手,力气之大,让毫无防备的嬴政向后踉跄了一下,跌坐在青石板上。
这一推,仿佛也推开了某种无形的闸门。
嬴琅足底那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那光芒并非温暖的金色,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般的质感。
繁复而诡异的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毒蛇。
瞬间爬满了他两只小脚丫的脚心、脚背,甚至顺着脚踝向上蔓延了一小段!
光芒流转,符文扭曲蠕动,每一次光芒的闪烁,都伴随着嬴琅身体剧烈的抽搐和痛苦的呜咽。
“啊——!”
剧痛终于冲破了忍耐的极限,嬴琅抱着脚,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地翻滚起来。
汗水瞬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小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琅公子!”
明昭也吓坏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嬴琅,又看看跌坐在地、一脸惊愕和担忧的嬴政。
蔡仪早已起身,面色凝重。
他一步跨到嬴琅身边,蹲下身。
右手五指张开,土黄色的韵力瞬间勃发。
如同沉稳的山岳,试图笼罩住嬴琅小小的身体,压制那暴走的金纹。
然而,那金纹的力量极其诡异,仿佛带着芈诗换命术的诅咒和窃取命格的反噬之力。
蔡仪那浑厚温和的土行韵力刚落下,就如同泥牛入海。
被那冰冷刺目的金光疯狂吞噬、排斥!
金纹的光芒反而更加炽盛,嬴琅的痛苦嘶喊也更加凄厉。
“先生!救救琅弟!”
嬴政顾不得自己摔倒的疼痛,爬起来焦急地抓住蔡仪的衣袖。
就在这时,嬴政心口处,那属于他的、被窃取却未灭的真龙命格,似乎感应到了近在咫尺的剧烈冲突和源自同一血脉的痛苦。
熔炉虚影不受控制地在他心口一闪而逝。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磅礴生机的金色气息逸散出来。
这股气息如同磁石,瞬间吸引了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嬴琅。
嬴琅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布满泪痕的小脸转向嬴政的方向。
那双因剧痛而失神的眼睛里,映出了嬴政焦急的身影。
仿佛在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中,终于抓住了一丝熟悉的光源。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嬴政所在的方向,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兄…兄长……”
他呜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绝望的依赖。
嬴政毫不犹豫地张开小小的手臂,一把将痛苦抽搐的弟弟紧紧抱在怀里!
他小小的身体因为用力而绷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怀抱去安抚弟弟的痛苦。
就在嬴琅投入嬴政怀抱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嬴琅足底那疯狂肆虐、刺目冰冷的金光,如同遭遇了克星。
光芒的亮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衰减!
那些扭曲蠕动的符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冻结,蠕动的幅度越来越小。
虽然金纹并未消失,依旧烙印在皮肤上。
但那股狂暴的、噬人的剧痛感,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下去。
嬴琅紧绷的身体,在嬴政怀中慢慢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