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那濒临极限的意志,在这片内部安全区的支撑下,终于稳住了阵脚。
他咬紧牙关,凭借着明昭护持带来的宝贵缓冲,再次全力运转《五音断心诀》,调动意志熔炉:
“以我意志,驾驭情火!以我意志,统御律意!鼎不碎,火不熄,意不散!”
这一次,他的掌控更加精细。
他引导心火,去适应那被缓冲和梳理后的律意潮汐,在一次次涨潮时加大煅烧力度,在“退潮”时稳固自身。
而那冰冷的律意,在被不断打磨的过程中,其复杂的韵律竟也开始一丝丝地被意志鼎吸纳、理解、乃至……模仿。
五色石光芒流转,贪婪地吸收着这高质量碰撞下产生的、那丝带着潮汐特性的秩序韵力雏形。
不知过了多久,静室内的波动渐渐平息。
嬴政缓缓吐出一口带着金属般冰冷气息的浊气,睁开了双眼。
他眸中的光芒更加内敛,深处却仿佛有规律的波纹一闪而逝,那是初步理解并吸纳了潮汐律意的体现。
他感受到心窍内,心火与律意的对抗明显减弱,两者之间似乎多了一种奇异的、基于某种节奏的默契。
他低头,看向身边脸色有些苍白、额角带着细汗的明昭。她的消耗显然不小。
“辛苦了。”
他声音缓和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明昭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略显疲惫却真心实意的笑容:“政哥哥成功了就好,而且政哥哥才是最辛苦的,能帮到政哥哥我很开心开心。”
说到这里明昭俏皮的扬起下巴:“那醋坛精,看我能帮到政哥哥都牙都快咬碎了!我怀疑他现在肯定在蛐蛐我。”
异人公子府中的嬴琅此时喷嚏打个不停。
嬴政心中既有感动又有无奈。
他知道,若非明昭这关键时刻的、源自本源的护持,他今日绝无可能如此顺利地吸纳这道复杂的律意,甚至可能遭受重创。
明昭的护持,已不仅仅是一种辅助,而是他走在这条险绝修行路上,不可或缺的基石。
他更加坚定,必须更快地成长,强大到足以掌控一切,也包括……守护住这份无声却坚定的守护。
他还知道明昭说的是真的,琅弟他对自己的扭曲执着。
在嬴政急急的离开后,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嬴稷,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嬴政离去的身影。
他何等人物,执掌秦国数十载,洞察入微。
嬴政虽极力掩饰,但那眉宇间一丝难以按捺的振奋,以及步伐中不同于往常的决断,都未能逃过他的眼睛。
“这小子……形色匆匆,气息内敛却隐有锋锐之意,方才听政所感,竟让他有如此领悟?”
嬴稷心中念头微转。
对于这个天赋异禀、心性早熟得可怕的重孙,他寄予厚望的同时,也始终存着一份深沉的担忧。
尤其是嬴政自行摸索的那条炼律入韵之路,闻所未闻,凶险万分。
“寡人倒要看看,你究竟悟到了什么,又欲行何等险事。”
一念及此,嬴稷不动声色地起身,并未惊动任何内侍,如同寻常走动般,不紧不慢地也向着承明殿的方向行去。
他的步伐看似悠闲,却暗合某种韵律,身形在宫阙廊柱的阴影间若隐若现,气息近乎完全收敛,仿佛与这咸阳宫的肃穆氛围融为一体。
承明殿,嬴政居所外。
嬴稷并未直接闯入,而是立于殿门之外的阴影处,以其深不可测的修为,默默感知着殿内的情况。
静室方向,果然传来了异常的能量波动!
那并非强大的灵歌外泄,而是一种极其内敛、却更让人心悸的冲突感。
冰冷、秩序、强制性的意念与一种炽热、蓬勃、源于生命本源的情感之力在剧烈地碰撞、纠缠。
即便隔着静室法阵和殿宇墙壁,嬴稷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毁灭性与创造性并存的可怕张力。
“果然又在行此险举!”
嬴稷眉头微蹙,耳垂的歌纹浮现,他能“听”到那熔炉强行统御双方时发出的、几近崩溃的嗡鸣,也能感受到嬴政气息在痛苦与坚持间的剧烈起伏。
然而,紧接着,一股奇特的、近乎本源的护持之力悄然弥漫开来。
那股力量是如此的纯粹、柔和,不带任何攻击性。
却仿佛拥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与调和的本质,硬生生在那狂暴的内在世界中,开辟出了一片稳定的区域,让那足以撕裂神魂的冲突,变得……可控起来。
“是那个叫明昭的小丫头……”
嬴稷的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静室内,那个小小的女孩将手覆在嬴政手背上的情景。
“竟有如此本源之力?咒与爱的融合?难怪政儿执意要带她在身边护持。”
殿内的能量波动在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巅峰后,开始缓缓回落,趋于一种新的、更加深沉有力的平衡。
那股新生的、带着冰冷金属光泽和奇异潮汐韵律的力量雏形,虽然微弱,却让殿外的嬴稷都感到一丝动容。
“以至柔心火熔炼律意,化秩序为刃……好大的气魄,好疯狂的想法!”
嬴稷心中震动,“若真让他走通了这条路……”
他没有再想下去,只是深邃的眼眸中,光芒闪烁不定。
有欣慰,有震撼,更有一种面对未知传承的凝重。
良久,感受到嬴政的气息彻底稳定下来,并且似乎比之前更精进了一层,嬴稷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
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宫殿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并未进去打扰。
既然嬴政有此机缘与能力,更有那神秘的小丫头护持,他便暂且作壁上观。
这条独一无二的路,终究要靠嬴政自己去闯。
而他,这位雄踞西方的秦王,只需在必要时,确保这株幼苗不会在长成参天大树之前,被风雨过早摧折。
承明殿内,嬴政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沉浸在突破后的感悟中,而明昭,则因为消耗过大,靠在他身边,小脑袋一点一点,几乎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