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给的黑色小装置，林薇把它藏在宿舍抽屉最里头，压在几本专业书下面，想把那份说不清的不安压下去过去。日子看着是恢复了原样——医院、营区、宿舍三点跑，静得却有点憋气，像暴风雨前的闷天。
这天下午，林薇刚从营区做完团体辅导回医院，白大褂还没来得及换，护士长就踩着快步跑过来，脸都白了：“林薇！快去急诊！3床的李锐，就是你之前做心理干预的那个小战士，突然不对劲了！又喊又叫的，还动手推人，好几个男医生都按不住他！”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李锐是上次筛查时重点盯的对象，性子闷，敏感，连着聊了几次刚见好，怎么会突然失控？
她没敢耽搁，跟着护士长往急诊冲。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还有东西摔在地上的脆响。急诊室门口围了不少人，个个伸着脖子往里看，脸上都带着好奇。
林薇挤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李锐被四五个壮实的男医生和保安按在抢救床上，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来，疯狂地扭着身子喊：“都别过来！要炸了！都得死！……”眼神直勾勾的，完全没了神智。
他的主治医生看见林薇，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急声道：“林护士！你快看看！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成这样了！是不是心理问题又加重了？”
林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盯着李锐看，瞳孔放大，呼吸困难，浑身肌肉绷得硬邦邦的。这完全不像是创伤后应激反应的样子，更像……被什么药刺激了，或者受了强烈外界刺激引发的急性谵妄！
“按住他！别让他伤着自己！”林薇一边喊，一边快步上前，躲开李锐挥过来的手，仔细查看他的脸色和瞳孔，同时放软声音，试着引导他：“李锐！看着我！我是林护士！这里安全，没有爆炸！你听着我的声音，慢慢呼吸！”
可李锐完全陷在自己的恐惧里，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力气大得吓人，差点就从几个人的手里挣出来。
“他今天吃什么了？或者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林薇急着问旁边的护士。
“没什么特别的啊……跟平时一样吃饭吃药……哦！对了！”一个年轻护士突然想起什么，“下午有个女的来看他，说是他老家的表姐，带了袋水果，还看着他吃了半个苹果才走的！”
女的？表姐？林薇的心瞬间起疑！李锐的档案里写得明明白白，他是孤儿，哪来的表姐？！
“那个女的长什么样？什么时候走的？”林薇的声音有些着急。
“长得挺漂亮的，穿得也时髦，说话柔柔的……走了大概不到半小时，李锐就开始不对劲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钻进林薇脑子里：这不是简单的病情反复，是有人故意害他！说不定还下了药！
“赶紧抽血！做毒物化验！快！”林薇对着医生喊，同时伸手按住李锐还在乱挥的胳膊，声音更急了：“李锐！撑住！看着我！你能听见我说话！”
就在这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急诊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慌乱和指责，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了过去：
“哎呀！这是怎么了？！林护士！你对我们的兵做了什么？！他之前就有点心理毛病，怎么你‘治’了几天，反而疯了？！你到底专不专业啊！”
林薇浑身一僵，抬头看去，楚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穿一身精致的套装，脸上写满了“碰巧路过”的震惊，手指却直直指着林薇，声音大得能让走廊那头的人都听见：“我早说过！这么年轻的丫头片子搞心理干预就是瞎胡闹！这都把人治出问题了！这是医疗事故！必须严肃处理！”
她这话像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向正忙着救李锐的林薇，一下子把所有的怀疑和责任都推到了她身上！
几个本来就对林薇有点看法的医生护士，眼神立马变了，按住李锐的手也下意识地松了点。
林薇气得手都抖了，嘴里像堵了棉花，说不出话来！她刚想张嘴反驳，被按住的李锐趁着束缚松了点，猛地一蹬腿，正好踹在旁边一个护士的肚子上！护士痛呼一声蹲在地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现场更乱了。
“都别愣着！按住他！”林薇顾不上跟楚晴掰扯，扑上去想重新按住李锐，生怕他再伤着人。
可楚晴还不依不饶，甚至掏出手机，好像在录视频，嘴里还喊着：“大家都看看啊！这就是这个医院的心理干预！把好好的兵逼疯了！我要跟院里反映！跟部队反映！”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都在干什么！”
所有人都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僵在原地，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陆沉舟不知什么时候立在那里，军装笔挺，眼神像鹰隼似的扫过乱成一团的屋子，最后落在楚晴身上，她正举着手机，脸上的得意还没来得及收，一下子僵住了。
他的目光冷得没一点温度，压得人喘不过气。
楚晴的脸“唰”地就白了，举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地藏到身后，声音都变了调：“沉……陆首长……您怎么来了？我……我就是路过，看见这边乱，过来看看……”
陆沉舟根本没理她的辩解，目光扫过正在拼命按住李锐的林薇，她额角渗着汗，脸颊因为用力泛红，头发都乱了，眼神却还绷着劲。他的眼神微微顿了一下。
“高远！”他沉声喊了一句。
“到！”高远跟影子似的从他身后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警卫兵，眼神都很犀利。
“控制现场！闲杂人都清出去！帮林护士稳住病人！”陆沉舟的命令干脆利落，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是！”高远立马行动，两个警卫兵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按住李锐，动作又快又稳，没费多大劲就把人牢牢按在了床上。高远则对着围观的医护人员和楚晴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各位请先出去，这里需要处理紧急情况。”
楚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可对上陆沉舟冷冰冰的眼神，最后还是咬着嘴唇，被高远“请”出了急诊室。其他围观的人也不敢再留，赶紧散了。
急诊室里瞬间清静下来，只剩下陆沉舟、林薇、高远、两个警卫兵，还有昏睡过去的李锐，以及那个还蹲在地上揉肚子的护士。
陆沉舟几步走到林薇身边，目光快速扫过李锐的状态，沉声道：“怎么回事？”
林薇喘着气，把情况快速说了一遍：“像是急性谵妄，可能是被人刺激了，或者下了药！有个陌生女人冒充他表姐来看他，还喂他吃了东西！已经抽血去做毒物筛查了！”
陆沉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连空气都好像冻住了。他看了高远一眼，没说话。
高远立马明白过来，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急声道：“我马上去查监控和访客记录，把那个女人找出来！”
陆沉舟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回李锐身上，对林薇道：“你需要什么？”
“镇静剂！得先让他稳定下来！”林薇没犹豫，直接说。
陆沉舟转头对旁边的主治医生道：“听见了？赶紧准备！”
主治医生这才从刚才的震惊里缓过神，连忙点头，转身跑去拿药。
镇静剂打下去没一会儿，李锐的挣扎就弱了下来，最后彻底昏睡过去，呼吸也慢慢平稳了。急诊室里终于静了下来，静得有点让人有点后怕。
林薇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才觉得浑身脱力，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刚才的混乱、楚晴的污蔑、李锐的失控，一股脑地涌上来，委屈和后怕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陆沉舟走到她面前，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瓶盖已经拧开了。
林薇愣了一下，接过水，她低声说了句：“谢谢首长。”
“你处理得很好。”陆沉舟的声音少了平时的冷硬，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肯定，“临危不乱，判断也准。”
他的话像股暖流，一下子冲垮了林薇强撑的镇定。刚才被楚晴污蔑的委屈、担心李锐的后怕，还有一直绷着的劲，突然就破防了，眼圈控制不住地红了。她赶紧低下头，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
陆沉舟看着她垂下去的发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放心，我不会再让她有机会靠近你，也不会让她再碰你的病人。”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林薇猛地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神里还带着没散的戾气，却藏着一丝为她而起的坚决，像暗夜里的一点光，猝不及防地照进她心里。
就在这时，高远快步走了回来，脸色比刚才更凝重，他凑到陆沉舟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陆沉舟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眉头拧得更紧，眼神里的寒意更重了。他点了点头，转头对林薇道：“这里交给医生看着。你，跟我来。”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林薇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昏睡的李锐，又看了看陆沉舟紧绷的侧脸，新的风暴已经出现，好像比她想的来得更快，更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