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知府衙门的后花园张灯结彩,宾客云集。
虽是钱友德的寿宴,但这位今日的寿星公脸色却算不上好看,强挤出的笑容带着几分僵硬与惶恐。
谁都看得出,这位知府大人近日日子不好过。
当司徒岸与凌无双并肩踏入宴会场地时,原本喧闹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瞬。
所有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这两位来自京城、近日在杭州掀起滔天巨浪的人物身上。
司徒岸一身紫色丞相常服,金冠玉带,气度雍容,虽面色依旧略显苍白,但那份久居人上的威仪却丝毫未减。
而走在他身侧稍后半步的凌无双,则让在场许多人眼前为之一亮。
她并未穿着官服,而是一身苏月茹特意为她准备的湖蓝色织金锦裙,既不失庄重,又衬得她身姿挺拔,容光焕发,尤其是那精心描画过的眉眼,褪去了平日的凛冽,平添几分清艳,与身旁清贵逼人的丞相站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与般配。
钱友德连忙带着家眷迎上前,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下官恭迎丞相大人,凌捕头!”
“钱大人不必多礼,今日你是寿星。”
司徒岸虚扶一下,语气温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本相与凌捕头途经杭州,恰逢盛筵,特来叨扰,沾沾喜气。”
“大人言重了,您与凌捕头能来,是下官莫大的荣幸!”钱友德连连摆手,引着二人入上座。
宴席开始,丝竹再起,推杯换盏,表面上一派祥和。然而,暗流始终在涌动。
不少官员和本地乡绅试图上前向司徒岸敬酒搭话,皆被他以伤势未愈为由,浅尝辄止,言语间滴水不漏,让人探不出深浅。
而他的目光,偶尔会与席间几位一直沉默寡言、但气度不凡的宾客短暂接触,彼此心照不宣。
凌无双则成为了许多女眷关注的焦点。
几位官员夫人和本地豪绅的家眷围着她,看似热情地寒暄,言语间却充满了试探。
“凌捕头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令人钦佩!”一位圆脸的夫人笑着奉承道。
“夫人过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凌无双含笑回应,态度不卑不亢。
“听说凌捕头近日为了苏家船队的事,奔波劳碌,真是辛苦了。”
另一位瘦削的夫人状似关切地问道,“不知那胆大包天的水匪,可曾擒获?”
凌无双眸光微闪,知道重点来了。
她放下茶盏,语气平静:“托陛下洪福,丞相大人运筹帷幄,涉案水匪已大部落网,相关案情,正在进一步审理中,不便透露细节。”
她这话说得圆滑,既肯定了成果,又堵住了对方继续深问的可能。
那瘦削夫人碰了个软钉子,干笑两声,又转移话题,夸赞起凌无双的衣裙和妆容:“凌捕头这身衣裳真是好看,这眉也画得精致,可是京城最新的样式?”
凌无双下意识地摸了摸眉毛,脑海中瞬间闪过司徒岸为她描眉时专注的神情,脸上微热,语气却依旧平稳:“江南人杰地灵,妆扮亦有其独特风韵,下官入乡随俗而已。”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开,与几位夫人聊起了江南的风土人情和刺绣工艺,言辞得体,姿态从容,既未冷落众人,也未泄露任何不该泄露的信息,让那些想套话的人无从下手。
与此同时,主桌之上的言语博弈更为激烈。
钱友德几次试图将话题引向漕运事务,言辞间多有为自己开脱、并将责任推给“办事不力”的下属之意。
“丞相大人明鉴,这漕运事务千头万绪,下官虽殚精竭虑,然难免有疏漏之处,被些宵小之徒钻了空子,实在是……惭愧啊!”钱友德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司徒岸执杯,目光淡淡扫过他:“钱大人不必过于自责。水至清则无鱼,有些蠹虫,隐藏得深,一时难以察觉,也是常情。
关键在于,主政一方者,是否有刮骨疗毒、肃清寰宇的决心。”
他话语轻柔,却字字如刀,刺得钱友德冷汗涔涔。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
钱友德连忙应和,试探着问道,“不知……那漕帮帮主赵天霸,以及林家……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司徒岸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涉案人等,自然要依律严办,以儆效尤。
至于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内情……”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钱友德,“就要看相关人等,是否愿意戴罪立功了。”
钱友德被他看得心胆俱裂,手中的酒杯差点拿捏不住。
他明白,这是司徒岸在给他最后的机会。
宴会进行到一半,钱友德以更衣为由,暂时离席。
片刻后,一名侍女悄然走到凌无双身边,低声道:“凌捕头,我家夫人听闻您精通花卉,后院有几株罕见的墨菊正值花期,夫人想请您移步一观。”
来了!
凌无双与司徒岸交换了一个眼神。司徒岸微微颔首。
凌无双起身,对周围女眷歉然一笑:“失陪片刻。”
随即跟着那名侍女,向后院走去。
她知道,这场寿宴真正的戏肉,或许才刚刚开始。
钱友德不敢直接面对司徒岸,便想从她这里寻找突破口。
而她,也将借此机会,看看这位知府大人,究竟还想玩什么花样。
寿宴之上,风云暗涌。
凌无双的巧妙周旋与司徒岸的言语博弈,将这场鸿门宴的张力推向了顶点。
(第55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