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双怀揣着那枚纹路奇特的玉佩,以及满腹的惊疑与沉重,踏上了前往江南的旅程。
她并未将玉佩之事告知任何人,包括司徒岸。
这并非不信任,而是一种直觉的谨慎——母亲的遗物牵扯出的线索过于骇人,在未明真相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
数日后,她抵达了江南水乡,根据六扇门内部提供的线索,很容易便找到了那位“病退”的前兵部职方司主事周明隐居的小镇。
周明住在一处临河的小院里,看起来确实是一派颐养天年的模样,但凌无双敏锐地察觉到,在她亮明身份、提及承平十一年旧事时,周明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与躲闪。
经过一番并不算太艰难的审讯与心理攻势,在凌无双摆出清远驿驿丞马顺“意外”身亡以及当年军情传递的诸多疑点后,周明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他承认,当年他确实是受人指使,利用公务之便,在清远驿短暂停留期间,暗中替换了那份关键的军情急报!
他将凌啸天收到的“北狄左贤王部偷袭平陶”的情报,替换成了另一份精心伪造的、关于“小股狄骑骚扰边境村落”的消息,使得凌啸天误判了敌情,只带了部分主力前往落鹰峡,最终导致了凌家军的覆灭!
“是谁指使你的?!”凌无双厉声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周明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却死死咬住嘴唇,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不……不能说……说了……我全家老小……都得死……”
无论凌无双如何威逼利诱,甚至以六扇门保护其家小为条件,周明都只是惊恐地摇头,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那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凌无双明白,指使周明的人,其势力与手段,绝非寻常。
虽然未能揪出幕后主使,但周明的供词,已经坐实了凌家军覆灭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凌无双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与悲痛,将周明秘密控制起来,交由随后赶来的六扇门心腹押解回京。
她知道,周明是重要人证,必须活着。
处理完周明之事,凌无双并未立刻返京。
江南之行,除了周明,她还有另一个目的——查探那枚玉佩的来历。
她寻访了几家信誉卓着的古玩店和老字号的玉器行,将玉佩的纹路临摹下来,隐去来源,假托是研究古纹饰,向那些见多识广的老师傅请教。
然而,问遍多家,竟无一人识得此纹路。
有老师傅捻须沉吟,只说这纹路极其古老偏门,非中原常见体系,倒隐隐有些前朝皇室隐秘图腾的风格,但也不敢确定。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
凌无双心中失望,却更加确定了这玉佩的非同寻常。
她决定先行返京,再作打算。
就在凌无双押解着周明,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准备先将周明收押,再与司徒岸商议下一步行动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发生了。
回到六扇门,交接人犯,处理完一应公务,已是深夜。
凌无双疲惫地回到自己在六扇门的值房,准备歇息片刻再回丞相府。
她点亮烛火,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贴身佩戴的那枚玉佩。
就在这时,值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凌大人,丞相府秦风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门外传来值守捕快的声音。
秦风?
他为何深夜来六扇门找她?
凌无双心中微讶,应道:“请他进来。”
房门推开,秦风依旧是那副沉默冷峻的模样,快步走了进来。
他先是依礼抱拳:“凌大人。”
随即,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凌无双因动作而微微敞开的领口——那里,正露出了一小截穿着玉佩的红绳,以及玉佩的一角。
就在那一瞬间,秦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脸上的血色在烛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身体猛地僵直,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物!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露出的那一角纹路,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急促,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恐惧,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凌无双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极其反常的剧烈反应!
她心中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她缓缓站起身,将贴身佩戴的玉佩完全取了出来,托在掌心,递到秦风面前,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秦风,你……认得这枚玉佩?”
秦风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枚玉佩上,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他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那纹路——那缠绕着藤蔓云气的诡异残月,那怀抱中的星子——他太熟悉了!
那是深深烙印在他灵魂深处、代表着无尽黑暗与恐惧的标记!
“凌……凌大人……”秦风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带着剧烈的颤抖,“这……这玉佩……您是从何处得来?!”
他的反应,已然说明了一切!
凌无双的心直往下沉,她强忍着翻涌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令……令堂?!”
秦风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巨大的荒谬感,他喃喃道,“不……不可能……这……这是‘明月宗’核心成员……才能持有的身份标记——‘月魄’!”
明月宗核心成员?!身份标记——月魄?!
轰——!
这两个词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凌无双的头顶!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母亲……她温柔娴静、与世无争的母亲……竟然是那个覆灭了凌家军、双手沾满血腥的黑暗组织——“明月宗”的核心成员?!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冲击与荒谬感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死死攥着那枚变得滚烫而沉重的玉佩,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值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凌无双惨白如纸的脸,和秦风那充满惊骇与无措的神情。
真相,竟是以如此残酷而讽刺的方式,撕开了血淋淋的一角。
(第155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