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想干什么?!”伯爵和剩下的富豪们惊恐地看着脚下蠕动的油彩,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如同被无形的胶水粘住,动弹不得!
杰克躬身行礼的刹那,脊椎发出枯枝折断般的脆响。
“请诸位…”他的声音像裹着冰碴的寒风,瞳孔中冰蓝与黑焰撕扯出蛛网状裂痕,“…聆听阿姆斯特丹的叹息。”
他举起了画笔——冰蓝瞳孔里沸腾的黑焰凝成尖锥刺向沼泽——笔锋蘸取的,是脚下这片不断蔓延的、活着的油彩沼泽!
画笔挥动!
嗡——!
整个油彩沼泽猛地沸腾起来!
无数色彩扭曲、纠缠、升腾!瞬间将伯爵和那几名大商人、银行家吞没!
“不——!”
“魔鬼!放我出去!”
凄厉绝望的惨叫在五彩斑斓的油彩中响起,但很快变得沉闷、扭曲。
油彩如同拥有生命般向上涌动、凝固、塑形!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幅巨大无比的、覆盖了整片区域的立体壁画正在形成!
画面上,是阿姆斯特丹运河边奢华的露天宴会场景。
阿姆斯特丹运河畔的盛宴长桌旁,深紫色礼服包裹的伯爵正将爬满蛆虫的黑麦面包塞入口中,青紫色血管如毒藤缠绕脖颈;银行家镀金的假发被油彩锈蚀,眼眶内凝固的铅灰色绝望随光线角度流转;天空渗出暗红血珠,滴落在银质餐盘上发出只有画中人能听见的永恒滴答声——那是1620年冻死在圣母教堂外的贫民雪夜心跳。
《阿姆斯特丹的叹息》——1622。
画作完成的瞬间,油彩彻底凝固,如同最坚硬的珐琅彩。画中的人物,眼珠竟然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流露出永恒的痛苦和窒息感。他们将在画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被毒面包噎死的痛苦循环!
杰克冷漠地看着这幅巨大的地狱绘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见了吗丽莎…爸爸把蛆虫全钉进画框了。”他转身,黑色的火焰在他脚下蔓延,烧出一条离开的通道。
黑焰焚开通道的瞬间,壁画中所有眼珠同步转向他离去的背影,张开的嘴里没有牙齿——唯有无声惨叫激荡出的、年复一年的真空涟漪。
阿姆斯特丹港口,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肖华驾驶着他们雇佣的那艘不起眼的双桅帆船“黑珍珠号”,早已在约定的隐蔽码头等候多时。船上满载着从金羊毛钟楼抢来的财富。周素芬、艾玛和林悦已在船上,焦急地望向城市方向。
远处,火光冲天!黑麦商会、圣布尔教堂、金羊毛钟楼…三处巨大的火光将阿姆斯特丹的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警钟疯狂地敲响,士兵的呼喊和市民的哭嚎隐隐传来。
整个城市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
一道被粘稠黑暗包裹的身影,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魔神,冲破混乱的街道,出现在码头。是杰克。他浑身浴血,油彩和烟灰混合在一起,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空洞、死寂,如同两口吞噬了所有光明的深渊。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绝望和硫磺气息,让船上的肖华都感到一阵心悸。
“开船!”江宅的声音冷冽如冰,他最后一个跃上甲板,长剑上还滴落着几滴阻拦士兵的鲜血。
“黑珍珠号”的船帆在肖华熟练的操作下迅速升起,借着黎明前最后一阵猛烈的离岸风,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港口!
“追!抓住他们!”
“开炮!击沉那艘船!”
港口要塞上,反应过来的海军士兵终于组织起了追击,零星的炮火在“黑珍珠号”周围的海面上炸开一道道水柱!
肖华赤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如同磐石般掌着舵,在炮火和浪涛间灵巧穿梭。
周素芬守在船舷,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后方追击的船只。
艾玛紧张地抓着缆绳。
林悦紧紧抱着丽莎,跪在甲板上,低声祈祷,泪水无声滑落。
杰克独自一人,站在船尾。他背对着所有人,背对着陷入混乱与火光的阿姆斯特丹,背对着那片埋葬了他所有希望和绝望的土地。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和油彩的双手,那双曾经为妻女描绘过温柔肖像的手,此刻只剩下杀戮的印记和刺鼻的硫磺味。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丽莎最后一点微弱的体温。
黑色的火焰,在他掌心无声地燃烧,跳跃,映照着他死寂的眼瞳。
冰冷的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着他染血的乱发,却吹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也吹不暖那颗早已随丽莎一起…沉入冰冷深渊的心。
阿姆斯特丹在火光中渐渐远去,如同一个正在燃烧的巨大墓碑。
前方,是波涛汹涌、潜藏着巨妖克拉肯的北海。
而“地狱画师”杰克·里德尔的灵魂,已在他亲手绘就的血色地狱绘卷中,彻底焚烧殆尽,只剩下复仇的灰烬和永恒的虚空,随着“黑珍珠号”,驶向未知的、更加深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