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玄宗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的神情急剧变幻,最终定格为一种帝王的决断与笼络,“误会早已澄清!朕心甚慰!今日尔等立下擎天保驾之功,更显忠义无双!神通盖世!” 他目光扫过李秀宁手中的虬龙弓,肖华滴血的长枪,杰克指尖尚未完全敛去的猩红,以及江宅那渊渟岳峙的气度,心中那份对“仙缘”的渴望再次炽热燃烧起来!
“传旨!”玄宗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江宅、李秀宁、裴云、杰克、崔悦、周素芬、李十二,护驾有功,神通非凡,乃国之祥瑞!特封为‘护国天师’,秩同三品,赐紫金鱼袋,可随时入御前奏对,参赞机要!另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他目光落在李秀宁身上,补充道,“李秀宁箭术通神,勇冠三军,特加封‘神策将军’,领禁军神策营副将衔!”
“护国天师”!这个封号如同巨石投入深潭,在御帐内激起千层浪!杨国忠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太子李亨眼中精光大盛,看向江宅等人的目光更加炽热。而帐外闻讯的禁军将士,则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天师之名,已随着李秀宁那惊天一箭传遍三军!
江宅等人躬身谢恩。护国天师的身份,如同一道护身符,更是一柄打开权力核心的钥匙,稳稳地落在了他们手中。风暴的核心,他们已不再是被动的旁观者。
册封的喜悦并未冲散御营上空沉重的阴霾。安禄山叛军主力正滚滚而来,潼关已失,长安沦陷只是时间问题。逃往何处?如何抗敌?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
朝议在颠簸行进的车驾中进行。杨国忠力主入蜀:“剑南道地势险要,物阜民丰,且有长江天堑,可保陛下万全!待中原勤王兵马云集,再图收复两京!”
此议立刻得到其党羽附和。蜀地是杨国忠经营多年的地盘,入蜀等于将皇帝置于他的掌控之下。
然而,一个更为响亮的声音针锋相对地响起:“陛下!万万不可!” 太子李亨猛地出列,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字字铿锵,“蜀地虽险,偏安一隅!若陛下入蜀,则中原、河北、河东之地,尽落贼手!天下军民之心何安?勤王义师何所依归?此乃示弱于天下,自弃江山社稷之策!”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御座旁脸色难看的杨国忠,声音更加激昂:“儿臣斗胆恳请陛下!分兵!请陛下暂避锋芒,幸蜀以安天下之心!儿臣愿率朔方、河西、陇右诸道兵马,留守关中,收拢溃兵,联络义军,扼守要冲,与叛贼血战到底!为陛下,为大唐,收复河山!”
分兵!太子留守抗敌!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这是赤裸裸地向杨国忠的“挟天子”计划发起挑战,更是太子要掌握军权、树立威望的宣言!
“太子殿下忠勇可嘉!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乃国本,岂可轻蹈险地?” 杨国忠立刻厉声反驳,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威胁。
“臣附议!太子殿下安危关乎社稷,不可轻动!” 韦见素等杨党纷纷附和。
“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甚是!”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正是禁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他目光沉静地看向玄宗,“叛军凶焰正炽,急需皇子重臣坐镇前线,鼓舞军民士气!太子殿下英武果决,深孚众望,若能亲临前线,必能凝聚人心,力挽狂澜!陛下幸蜀,正可令太子无后顾之忧,放手施为!此乃两全之策!”
陈玄礼的态度至关重要!他代表着禁军的态度!紧接着,一些并非杨党、心系国事的官员如房琯等人,也纷纷出言支持太子。
玄宗靠在御座上,脸色阴晴不定。他既害怕被杨国忠完全控制,又不愿太子坐大威胁自己的权威。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新晋的“护国天师”们。
江宅踏前一步,声音平静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陛下,天意昭昭,人心所向。太子殿下心系社稷,勇担重任,此乃国之大幸。分兵抗敌,正合阴阳相济,刚柔并进之道。太子扼守西北,如砥柱中流;陛下坐镇后方,如定海神针。此局若成,叛军首尾难顾,覆灭可期。至于安危…” 他目光淡淡扫过杨国忠,“有忠臣良将辅佐,有将士用命,何险之有?”
这番话,没有直接站队,却将太子留守拔高到“天意”、“人心”、“阴阳大道”的层面,更暗示杨国忠并非“忠臣良将”!分量极重!
玄宗看着阶下神情坚毅、眼中燃烧着火焰的儿子,又看看一旁脸色铁青、眼神怨毒的杨国忠,再看看沉稳的江宅和隐隐透出支持之意的陈玄礼等将领……他疲惫地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终于做出了决定:“准太子所奏!朕……幸蜀!太子李亨,即日起总制朔方、河西、陇右诸道兵马,开府仪同三司,全权负责关中及西北平叛事宜!望尔不负朕望,力挽狂澜!”
“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重托!”李亨重重叩首,声音哽咽,眼中却燃烧起前所未有的斗志火焰!
杨国忠如遭重击,身体晃了晃,看向太子和江宅等人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冰冷的杀机。权力的天平,第一次明显地偏离了他。太子的棋局,在江宅一句似是而非的“天意”助推下,落下了关键一子。而杨国忠的末日,也因他跋扈的恶行和太子的崛起,悄然进入了倒计时。
圣驾西行,太子的旌旗则毅然转向西北,带着部分禁军精锐和仓促汇聚的溃兵义军,如同一柄逆流而上的利剑,刺向叛军锋芒所向的关中平原。分兵的决定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庞大的逃难队伍中激起了截然不同的回响。
失去了对皇帝绝对掌控的可能,又被太子分走了至关重要的兵权,杨国忠心中的怨毒与恐慌如同毒藤般疯长。这份扭曲的情绪,在颠沛流离的旅途和朝不保夕的恐惧催化下,化作了更加变本加厉的跋扈与乖戾。
御驾行至马嵬驿暂歇。驿馆狭小破败,远非长安宫阙可比。玄宗与贵妃被安置在唯一稍好的正厅,而随行大臣则只能挤在厢房甚至廊下。
“岂有此理!这等腌臜之地,如何安置国相?”杨国忠看着分给自己那间潮湿阴暗、散发着霉味的厢房,勃然大怒,指着负责安置的宦官破口大骂,“狗奴才!定是你等故意怠慢!信不信本相立刻砍了你的狗头!” 他粗暴地一脚踹翻宦官,不顾众人侧目,竟径直走向太子李亨暂歇的、相对干燥通风的东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