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行至断魂谷,这里是通往京城外围重镇的必经之路——两侧山壁陡峭,谷底仅容一车通行,正是易守难攻的险地。
龙砚与众将商议后,决定由秦峰率两千先锋开路,蒋葛涵坐镇中军出谋划策,龙砚与沈清辞殿后,华荣则带着工兵提前清理谷底可能存在的陷阱。
临行前,蒋葛涵特意将秦峰叫到帐中,铺开地形图细细叮嘱:“秦千夫长,断魂谷西侧山壁有三处凹陷,是敌军最易设伏的位置,你需派尖兵提前探查,若发现异常,立刻鸣号示警,切不可冒进。”他手指在图上重重一点,“我已让华先生在谷底埋下信号烟花,一旦遇伏,点燃烟花,中军即刻驰援。”
秦峰躬身应道:“蒋先生放心,末将定按计划行事,绝不鲁莽。”眼神诚恳,语气坚定,看不出丝毫异样。
次日拂晓,秦峰率领先锋部队出发,蒋葛涵站在谷口高处,目送部队渐渐消失在谷底的晨雾中。
按计划,先锋部队午时便能抵达谷另一端的平地,与中军汇合。可直到未时过半,谷中依旧毫无动静,连约定好的平安信号都未曾传来。
“不对劲。”蒋葛涵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秦峰行事沉稳,即便遇阻,也该发信号回来,怎会毫无声息?”他当即下令,“全军戒备,随我驰援谷底!”
中军刚踏入谷口,便听见前方传来厮杀声,夹杂着士兵的惨叫与兵刃碰撞的脆响。蒋葛涵催马疾行,转过一道弯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谷底早已乱作一团,“复汉军”的先锋士兵被天伦教的伏兵分割包围,箭矢如雨点般从两侧山壁射下,士兵们节节败退,伤亡惨重。
更让他心惊的是,山壁上的伏兵位置,竟与他昨日叮嘱秦峰的三处凹陷完全吻合!而谷底那些本应被华荣清理干净的陷阱,此刻竟重新出现,不少士兵被绊马索绊倒,或是落入尖刺陷阱,哀嚎不止。
“秦峰!信号烟花呢?为何不点燃!”蒋葛涵高声呼喊,目光在乱军中搜寻秦峰的身影。
只见秦峰正挥舞长剑斩杀敌军,身上已染满鲜血,闻言高声回应:“蒋先生!陷阱突然触发,士兵们乱了阵脚,烟花不知被谁碰倒,找不到了!”他一边喊,一边率军向西侧山壁冲去,“末将这就去拿下山壁制高点!”
蒋葛涵盯着他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华荣做事素来细致,清理陷阱时定会做好标记,怎会被轻易复原?信号烟花是华荣特意加固在工兵车上的,怎会轻易碰倒?更诡异的是,敌军的埋伏时机掐得极准,恰好是先锋部队行至谷底中央、进退两难之时,仿佛早已知晓他们的行军路线与时间。
他来不及细想,立刻下令:“弓兵压制山壁伏兵!华先生,带工兵炸开陷阱,开辟通路!龙将军,随我接应先锋残部!”
一场惨烈的厮杀就此展开。“复汉军”虽人数占优,却因地形受限,难以展开阵型,天伦教的伏兵则占据山壁优势,步步紧逼。激战至黄昏,伏兵才渐渐撤退,可“复汉军”的先锋部队已折损过半,两千士兵活下来的不足五百。
清理战场时,蒋葛涵特意找到了那辆搭载信号烟花的工兵车——车轴被一根锋利的铁钎戳断,烟花筒滚落一旁,早已被踩得粉碎。
铁钎的位置极为刁钻,恰好是工兵车最薄弱的地方,不像是混乱中碰倒,反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又找到几名幸存的先锋士兵,问道:“你们进入谷底时,是否按秦千夫长的命令,探查了西侧山壁的凹陷?”
一名士兵捂着伤口,面色苍白地回答:“回蒋先生,我们本想探查,可秦将军说时间紧迫,让我们直接赶路,说他已派人提前看过,并无异常……”
另一名士兵补充道:“后来伏兵杀出,我们想点燃烟花,可秦将军突然喊着要冲上山壁,让我们跟着他,混乱中就没人顾得上烟花了!”
蒋葛涵的心沉了下去。秦峰昨日明明答应会按计划探查,为何临时变卦?又为何在遇伏后,不优先组织突围或点燃信号,反而执意冲上山壁,导致部队彻底混乱?
他又想起出发前的细节:秦峰曾以“熟悉路线”为由,主动要求绘制先锋部队的行进详图,还特意询问了中军的驰援速度与接应地点;清理陷阱时,秦峰也以“帮忙协调”为由,单独与华荣的工兵队接触过片刻。
种种疑点串联起来,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蒋葛涵心头。他走到正在安抚残兵的秦峰面前,目光锐利如刀:“秦千夫长,你昨日应允探查山壁凹陷,为何临时改变主意?信号烟花车的车轴,又是被何人所毁?”
秦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掩饰过去,沉声道:“蒋先生,当时晨雾浓重,尖兵探查不便,我怕耽误行军,才决定加速通过。至于烟花车,想来是混乱中被敌军流矢击中,或是士兵不慎碰坏,具体情况,末将也不甚清楚。”他语气带着几分自责,“此次失利,皆是末将之过,愿受军法处置!”
蒋葛涵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秦峰的表情看似诚恳,可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却让蒋葛涵的怀疑更深。他深知,断魂谷的埋伏绝非偶然,
敌军对“复汉军”的部署了如指掌,而能接触到核心作战计划、又有机会在暗中动手脚的,必然是军中之人。
“军法处置暂且记下。”蒋葛涵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压迫感,“此次失利蹊跷,我会彻查到底。秦千夫长,你暂且率残部休整,后续行动,需听候调遣。”
秦峰躬身应下,转身离去时,后背已惊出一层冷汗。他没想到蒋葛涵如此敏锐,竟能从混乱的战局中察觉到疑点。
蒋葛涵站在谷底,望着两侧陡峭的山壁,心中已有了决断。他必须尽快将自己的怀疑告知龙砚,同时暗中观察秦峰的一举一动——若秦峰真是卧底,那他接下来必定还会有所动作,而断魂谷的这场失利,不过是他给“复汉军”设下的第一个陷阱。
夜色渐浓,谷底的血腥味与硝烟味交织在一起,透着刺骨的寒意。蒋葛涵知道,一场无声的较量,已然拉开序幕。他必须步步为营,找出确凿证据,揭穿卧底的真面目,否则,“复汉军”后续的征战之路,必将布满更多致命的陷阱。
断魂谷失利后,蒋葛涵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从未停止追查——他一边让心腹士兵悄悄核实秦峰当日的行军细节,一边翻阅过往战役的记录,越查越觉得秦峰的几次“战功”都透着诡异:护送粮草遇袭,流寇的头目恰好暴露在他的箭下;奇袭据点,暗哨的位置精准得不像话;就连抵御匈奴骑兵,敌军的冲锋路线也像是特意为他的埋伏量身定做。
疑心渐重,蒋葛涵决定找秦峰单独对质。他选了营外不远处的竹林——那里僻静,不易被人察觉,且竹林枝叶茂密,即便有意外,也能及时应变。
入夜后,蒋葛涵借着查哨的名义,来到竹林入口,让随从在外面等候,独自走了进去。秦峰早已收到消息,提着一盏油灯,站在竹林深处的石桌旁,神色平静得有些反常。
“秦千夫长,断魂谷一战,你有太多地方说不通。”蒋葛涵开门见山,目光如炬,“山壁的伏兵位置、被复原的陷阱、失踪的信号烟花,还有你临时改变探查计划,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秦峰握着油灯的手指紧了紧,语气依旧沉稳:“蒋先生,末将早已解释过,当日情况紧急,诸多意外实属无奈。您这般质疑,莫不是觉得末将通敌?”
“是不是通敌,你我心中都清楚。”蒋葛涵上前一步,声音压低,“你几次立下的战功,看似惊险,实则都避开了天伦教的主力,更像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戏码。断魂谷的埋伏,若不是有人提前泄露部署,敌军怎会掐得如此之准?”
秦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脸上的诚恳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鸷:“蒋先生果然敏锐,可惜,知道得太多,往往活不长。”
蒋葛涵心中一凛,立刻伸手去拔腰间佩剑,却不料秦峰早有准备——他猛地将油灯砸向地面,灯油泼洒开来,瞬间点燃了周围早已洒好的火油。竹林干燥,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浓烟滚滚,遮挡了视线。
“你早有预谋!”蒋葛涵怒吼一声,在浓烟中摸索着挥剑,却被秦峰趁乱偷袭——一把淬毒的短刀从斜侧刺来,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后心。
剧痛传来,蒋葛涵踉跄着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峰。秦峰脸上没有丝毫犹豫,手腕用力,将短刀又刺入几分,声音冰冷刺骨:“要怪就怪你太聪明,坏了教主的大事。”他拔出短刀,鲜血喷涌而出,蒋葛涵倒在地上,口中涌出鲜血,想要呼喊,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嗬嗬声。
秦峰看着他渐渐失去生机的眼睛,没有丝毫怜悯。
他快速整理好自己的衣物,擦掉刀上的血迹,又从怀中掏出几只早已准备好的毒蝎,放在蒋葛涵的尸体旁——他要制造蒋葛涵是被山中毒蝎咬伤、意外葬身火海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秦峰才故意发出一声惊呼:“蒋先生!着火了!快来人啊!”
守在竹林外的随从闻声冲进火场,只见竹林已是一片火海,蒋葛涵的尸体倒在浓烟中,身上有明显的伤口,周围还爬着几只毒蝎。秦峰“悲痛”地扑过去,想要抢救,却被火势逼退,只能对着随从大喊:“快救火!快去找军医!”
消息传回大营,龙砚与沈清辞等人悲痛欲绝。众人赶到竹林时,火势已被扑灭,蒋葛涵的尸体被抬了出来,面容因中毒和烧伤有些扭曲,后心的伤口被毒蝎掩盖,乍一看,确实像是被毒蝎咬伤后,不慎引发火灾,葬身其中。
秦峰跪在尸体旁,“痛哭流涕”:“都怪我!若不是我与蒋先生商议军务到深夜,若不是我没能及时察觉火险,蒋先生也不会……”他捶胸顿足,演技逼真,眼中的“悔恨”几乎能以假乱真。
华荣看着蒋葛涵的尸体,红了眼眶,哽咽道:“蒋先生精通阵法,是军中的顶梁柱,怎么会遭遇这种意外……”
沈清辞蹲下身,仔细检查着蒋葛涵的尸体,眉头紧锁。她发现蒋葛涵后心的伤口边缘整齐,不像是毒蝎咬伤,倒像是利器所伤,可周围确实有几只毒蝎,且尸体上有明显的中毒迹象,一时也难以断定。
龙砚看着一片狼藉的竹林,心中满是悲痛与疑惑:“蒋先生行事谨慎,怎会孤身一人在竹林中遭遇毒蝎和火灾?”
秦峰适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蒋先生说竹林僻静,适合商议破敌之策,不让随从跟随。或许是近来天气干燥,不慎打翻油灯引发火灾,又恰逢山中毒蝎出没,才酿成这般惨剧。”他说得有理有据,又表现得悲痛万分,让众人渐渐放下了疑虑。
没人注意到,秦峰在转身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冷笑。他用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悄无声息地除掉了最怀疑他的人,不仅保全了自己,还让所有人都对他深信不疑。
蒋葛涵的死,给“复汉军”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这位足智多谋的阵法大师,最终却以这样“意外”的方式离世,让军中士气再次低落。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秦峰,却依旧扮演着忠心耿耿的将领角色,在众人的悲痛中,暗暗筹划着下一次的阴谋。
夜色深沉,秦峰独自站在营外的高台上,望着京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知道,蒋葛涵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要让“复汉军”一步步走向毁灭,完成慕容玄交给的任务,而那些信任他的人,终将成为他通往成功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