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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天工宗分配给底层弟子的狭窄居所内,仅有一盏劣质的油灯提供着昏黄摇曳的光线,将墙壁上的人影拉扯得扭曲变形。空气里弥漫着廉价脂粉的甜腻香气,却掩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淡淡腥气。

红蝎坐在一方模糊不清的铜镜前。镜面映出的容颜依旧妩媚,眼波流转间带着天生的魅惑,但此刻,这张脸上却布满了挥之不去的阴霾和一丝极力压抑的惊恐。她侧着头,乌黑的长发被撩到一侧肩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然而,在那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上,一块触目惊心的斑痕,正如同滴落在宣纸上的浓墨,无声地蔓延。

那正是耳后悄然出现的石化斑痕。考核之后,它不仅在面积上扩大了一圈,颜色更是从之前的灰败变成了浓稠如墨的漆黑!更可怕的是,它不再仅仅是死寂的印记。边缘那些扭曲盘结的黑色纹路,在昏暗的灯光下,竟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蠕动着!每一次蠕动,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和令人心烦意乱的麻木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皮肤下钻动、啃噬。

“呃……”红蝎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抚过那处斑痕。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坚硬,如同触摸一块被污染的黑玉,但那细微的蠕动感却让她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不是简单的石化,这更像是……某种活物在侵蚀!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她猛地抓起桌上一盒气味浓郁的胭脂,用尖细的指甲狠狠剜了一大块,近乎粗暴地涂抹在颈部的斑痕上。劣质的粉红色脂粉试图掩盖那片浓黑,却只能徒劳地形成一种更加诡异、更加欲盖弥彰的污浊色调,如同腐败花瓣上覆盖的劣质颜料。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去看镜中那片被粉饰的恐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颈部的刺痛,红蝎从贴身的小衣内袋里,取出一个仅有指甲盖大小、形如枯骨飞蛾的黑色玉雕。这是九岳尊者赐予的通讯之物——“蚀骨蛾”。需以自身精血和一丝被锁灵柱辐射污染的气息共同激活。

她咬破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滴落在枯骨飞蛾的头部。同时,她调动体内微弱的灵力,引动了一丝源自锁灵柱辐射的、带着腐朽石质气息的灰气,注入蛾身。

嗡……

枯骨飞蛾那空洞的眼窝处,亮起两点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绿光芒。

红蝎对着那两点幽光,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汇报:

“目标:‘无名氏’。季度考核表现:平庸至极。献祭单一负面情感(强度中等),以最低劣‘浊心石’为材,刻魂器雏形形态低劣(土器类),维持时间勉强五息整,评定‘丁等下’,毫无潜力可言,当属侥幸过关。”

她的语气带着刻意的不屑,这是九岳尊者希望听到的结论。但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然,目标身上疑点未除。其一,在处理‘血纹矿’废料时,其体表曾短暂浮现微弱石质光泽,疑似被动抵御灵蚀,坚韧异常,远超其表现境界。其二,近期观察,其周身偶尔散发极其微弱之阴冷气息,与其木讷人设迥异,源头不明,似有异变。”

汇报完毕,幽绿的光芒微微闪烁,仿佛在接收信息。红蝎等待着,颈部的刺痛感在这一刻变得尤为清晰,那墨色斑痕下的蠕动似乎也加剧了。

片刻死寂般的沉默后,枯骨飞蛾的幽绿光芒猛地一盛,随即收敛。一个冰冷、漠然、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从九幽深渊直接钻入红蝎的脑海,正是九岳尊者的意志:

“继续监视。记录其一切异常,无论大小。”

声音顿了顿,似乎捕捉到了红蝎汇报时极力隐藏的、那一丝源自身体痛苦的波动。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漠然:

“斑痕…乃必要之代价。”

必要之代价!

这四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红蝎的心房。她握着蚀骨蛾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镜中映出的那张妩媚脸庞上,瞬间掠过无法掩饰的恐惧——那是对自身正在缓慢、痛苦异化的恐惧,更是对赐予她力量(或者说枷锁)的那位存在的恐惧。锁灵柱的辐射,还有这如同活物般侵蚀自己的东西,都是“代价”?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监视一个看起来毫无价值的“无名氏”?

然而,这股恐惧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一种更加扭曲、更加炽烈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瞬间吞噬了那丝恐惧。那是被驯化的忠诚,是扭曲的信仰,是对力量的病态渴求,以及一种“我承受了痛苦,所以必须完成任务”的疯狂执念!九岳尊者的话,对她而言既是宣判,也是某种扭曲的“认可”。她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狂热,仿佛刚才的恐惧从未出现过。

“是。”红蝎对着枯骨飞蛾,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狂热。

幽绿光芒彻底熄灭,枯骨飞蛾恢复了死寂的黑色。红蝎将其小心翼翼地收回内袋,仿佛那是什么神圣的信物。

她再次望向模糊的铜镜。颈项上,那被劣质脂粉勉强遮盖的墨色斑痕,在昏暗的光线下,边缘的黑色纹路似乎蠕动得更加明显了。她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用力按了按,换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结尾钩子:

红蝎对着模糊的铜镜,最后一次用颤抖的手指将劣质的胭脂狠狠压在那片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冰冷刺痛的墨色斑痕上。脂粉的甜腻混杂着皮肤下透出的腐朽腥气,令人作呕。她猛地转过头,目光穿透简陋木窗的缝隙,死死钉向远处那片在夜色中更显低矮破败的杂役居所——那是莫离(无名氏)的栖身之所。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激烈翻涌:身体被侵蚀的痛苦、对目标莫名坚韧的嫉妒、以及最终被冰冷狂热彻底点燃的疯狂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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