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风渐渐弱了,脚下的碎石也不再打滑。李冰握着吞天葫的手心还残留着一丝温热,葫芦表皮那道金线早已隐去,可她总觉得它还在跳,像脉搏,又像某种提醒。
陆泽走在前头,脚步虚浮但没停下。他每走几步就伸手扶一下岩壁,指尖掠过苔痕,借风元素感知身后是否有人尾随。白云飞落在最后,左手始终搭在剑柄上,肩头的血已经凝成暗红硬块,衣料紧贴皮肤,一动就扯得伤口发麻。
他们没说话,也没回头。
学院的大门在望,守卫看到三人身影时立刻拉响内铃。不到半分钟,院长亲自从塔楼下来,灰袍裹身,眼神扫过每个人的面孔,最后停在李冰手中的葫芦上。
“进去再说。”他说。
医务室只作简单处理。李冰拒绝躺下,盘坐在地,让吞天葫靠在膝前。葫芦口微微张开,持续释放出温和能量,顺着她的掌心流入经脉,再缓缓扩散至全身。这股力量不霸道,却极稳,像是把散掉的线一根根重新穿好。
陆泽靠着墙角坐下,闭眼调息。魔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还没完全退去,但他强行撑着清醒。白云飞站着没动,任由治疗师剪开肩部衣物,清理创口时不哼一声,只是额角沁出汗珠。
等基本伤势稳定,四人直接转入院长办公室。
房间中央升起一道光幕,李冰抬手一引,吞天葫轻震,一段影像投射而出——正是黑风岭营地中那座半成型魔法阵的结构图。符文走向、节点分布、能量流向,一一浮现。
“阵法核心未激活。”她声音仍有些哑,但条理清晰,“但我们破坏的是支撑结构,一旦失去平衡,整个体系无法承载后续仪式所需能量。”
陆泽睁开眼接话:“守卫配置比初探时多了三倍,新增亡灵法师和黑暗天使混编小队。换岗规律严密,有预判性埋伏迹象。”
白云飞补充:“近战交锋中,影魔使用群体协同技,不是普通斥候水平。他们早知道我们会来。”
院长站在光幕前,手指轻点几处断裂符文:“你们说撤退时黑雾形成掩护帷幕?”
“是。”李冰点头,“不是攻击形态,纯粹用于遮蔽撤离路线。动作整齐,没有混乱。”
办公室陷入短暂沉默。院长转身走到档案架前,抽出一本泛黄卷册,翻开后对照影像中的符文样式。“历史上七次黑暗势力败退记录里,六次选择堕落山谷作为临时集结地。”他合上书,“但它从来不是终点。”
李冰忽然皱眉。吞天葫表面又是一颤,这次不是发热,而是内部传来轻微嗡鸣,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
她下意识闭眼,意识沉入深处。
那一瞬,凌云的声音响起,很轻,却字字分明:“别信他们走了。他们在找帮手。”
李冰睁眼,看向院长:“我觉得……他们不会就此罢休。也许已经在联系别的势力。”
院长目光一凝:“你说‘觉得’?还是有依据?”
她迟疑了一下:“刚才,吞天葫吸收残余能量时,我看到了一些画面——不是营地,是一片焦土荒原,中间立着一座石碑,上面刻着没见过的图腾。”
“位置能确定吗?”
“模糊,但方向与堕落山谷一致。”
院长当即调出星图,在堕落山谷外围划出半径三十里的监测圈。“立刻设哨点,二十四小时轮守。另外——”他顿了顿,“我要启动学院最高级别防御预案。”
陆泽终于站起身,腿还有些软:“如果真是跨族联合,单靠我们挡不住。”
“所以必须抢时间。”院长看向三人,“你们是目前唯一深入敌营并活着回来的人。接下来的情报收集,由你们主导。”
李冰低头看着膝上的葫芦。它安静了下来,可她知道,那种牵引感还在。不只是物理距离上的呼应,更像是某种存在正在苏醒,而吞天葫认出了它。
“我可以做个尝试。”她说,“用吞天葫做能量锚点,在堕落山谷周边布设监测网。只要黑暗能量波动超过阈值,就能自动反馈。”
院长思索片刻:“可行。但风险在于,一旦被对方察觉信号源,你会成为靶子。”
“我知道。”她抬头,“但现在没人比它更了解那些能量的特征。”
方案定下,院长开始安排资源调配。陆泽被指派协助魔法阵重构分析,白云飞则归入应急防卫组,随时待命出击。
会议结束,三人走出办公室,来到外廊台。
夜风拂面,远处钟楼敲过九响。
陆泽靠在栏杆上,望着天边一颗暗红色星辰:“你说那石碑上的图腾……会不会是远古契约标记?”
李冰摇头:“不清楚。但凌云提醒我,这次不一样。他们不是失败后逃窜,是在转移。”
白云飞一直没说话,直到此刻才低声道:“我见过那种撤退方式。不是溃败,是战术性收缩。”
三人同时沉默。
下方庭院里,巡逻队正交接班,火把晃动,映出交错人影。楼上某间实验室亮着灯,有人在调试设备,发出轻微嗡鸣。
李冰抬起手,吞天葫静静躺在掌心。突然,葫芦口朝上微微一倾,一道极细的金丝从中溢出,悬浮半空,随即扭曲成一个弧形符号——与她意识中那块石碑上的图腾,轮廓完全一致。
她瞳孔微缩。
陆泽也看到了:“这是什么?”
“回应。”她声音压得很低,“它收到了。”
白云飞伸手按住剑柄,指节发白。他没看葫芦,而是盯着远处山影线。那里本该漆黑一片,此刻却有一瞬极淡的紫光闪过,快得像错觉。
李冰迅速将吞天葫收回布袋,系紧绳扣。但她能感觉到,葫芦仍在震动,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预警,又像是在呼唤。
“监测网明天就开始建。”她说,“第一组节点放在东侧断崖。”
陆泽点头:“我来负责魔法校准。”
白云飞终于开口:“我会在附近设伏。如果有东西靠近你们布点的位置——”
话没说完,李冰猛地抬手。
吞天葫在布袋里剧烈一震,整条手臂都麻了一下。她解开绳扣一看,葫芦表面浮现出一圈环状裂纹,转瞬即逝,像是承受了某种冲击。
“它刚刚……受到了干扰。”她皱眉,“不是物理接触,是能量层面的压制。”
“来自哪个方向?”白云飞问。
她闭眼感应,片刻后指向西北:“那边。而且……不是一次。是连续三次脉冲式压迫,节奏稳定。”
陆泽脸色变了:“他们在扫描?”
“或者试探。”李冰重新系好布袋,手却没有放下,“我们在动,他们也在看。”
院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窗影中,他正低头书写命令文书,笔尖沙沙作响。
李冰望着那扇窗,忽然低声说:“下次他们不会再躲了。”
风掠过廊台,吹起她的发丝。吞天葫最后一次震动,像是累了,又像是在积蓄力气。
她的右手紧紧攥住布袋口,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