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应天城
胡惟庸忧心忡忡的朝家走去。
到得此刻,满朝文武都知道发生在凤阳的事情了。
跟大家一样,左相的心中也很是愤懑。
不过因为他是胡惟庸,所以比起对王保保所做的事情感到愤懑,还是对太子所做的事情感到不安多一些。
身为中书省左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太子竟然不第一时间宣召他去御书房商议?
还是在宣召宋濂等人的情况下不宣召他一起,啊~这可不是个好信号!
“老爷!”
“父亲!”
就在胡惟庸带着满心的忧虑回到胡府时,数声急切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胡府外,他的妻儿和府中下人全部站在家门口。
“嗯?”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是为了迎我吗?”
胡惟庸自是不解。
他府中的管家立马解释道:
“老爷,韩国公来了。”
“什么?”
胡惟庸双眼一亮,旋即面色一沉:
“混账!恩师来了,你们为何不替我好生伺候,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管家吓坏了,赶忙摆手道:
“老爷您误会了,小人岂敢怠慢韩国公?”
“实在是这就是他老人家的吩咐,莫说小人,夫人和少爷也不敢违抗啊!”
胡惟庸眉头一皱,半信半疑的看向自己的妻儿。
然他的妻儿也是一点头,胡惟庸不得不信了。
“奇怪,恩师为什么要把你们赶出来呢?”
要换成旁人,在自己家把自己的老婆孩子赶出家门,胡惟庸自是会生气。
但要是李善长这样做,胡惟庸就不敢生气了。
“既然恩师让你们在外面待着,那你们就待着吧。”
“我先进去看看恩师,没有我的吩咐,无论发生何事,你们都不得进来!”
跟家里面人嘱咐完这些,胡惟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才快步走进家门。
可胡府正厅根本不见李善长的身影,内室也无,胡惟庸在自己家兜兜转转,才注意到不远处一方灯火通明之地。
“咦?”
左相皱起眉头,想了想应该不会。
可胡府各处自己已经寻过,只有那里没去看过,胡惟庸苦于找不到李善长在哪儿,只能抱着说不定的心思迈步前去。
没想到,李善长就在这里!
“哎呀,恩师,您怎么到我胡家祠堂来了?”
胡惟庸震惊的看着李善长的背影,却只得到一句:
“老夫不能来吗?”
胡惟庸心下一沉,快步走进祠堂,拱手赔罪道:
“恩师勿要介怀,学生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觉得让您老在祠堂久侯,学生万分歉疚。”
说到这,胡惟庸眸光一闪,想着府中上下此刻皆在府外,再也忍不住了:
“恩师,您今夜来此,难道也是为了今日太子……嗯?你是?”
胡惟庸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他家祠堂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一言不发,抱刀而立,这个时间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撞鬼了呢。
好在胡惟庸仔细辨认下,认出此人是谁:
“我记得你,你是赵统领的手下,御前侍卫蒋瓛。”
蒋瓛依旧一言不发,李善长却转过了身子:
“错!”
“你现在,应该称他为蒋副统领。”
胡惟庸面色一白,赶忙改口道:
“哦,恕胡某眼拙,还望蒋副统领勿怪。”
李善长直视着胡惟庸:
“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成为副统领的吗?”
胡惟庸毫不犹豫:
“蒋副统领对陛下一片忠心,为大明鞠躬尽瘁,升为副统领,理所应当。”
像胡惟庸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招惹像蒋瓛这样的人的。
纵然左相心高气傲,也深知天子有二臣,重臣,近臣。
重臣就是他和李善长这样的臣子,近臣则是赵二虎和陈洪这样的臣子。
如果为官之道只论官职高低,那在仕途上注定是走不远的。
更何况蒋瓛是从一个御前侍卫突然成为御前侍卫副统领的。
一步登天者,虽然掉下来会摔得很惨,可一步登天时,就是天子代言人。
诚如此刻,蒋瓛皮笑肉不笑道:
“取死之道啊胡相!”
多么熟悉的七个字眼,但胡惟庸只觉得天塌了。
如果是李奉西亲口对他说这句话,胡惟庸还能承受,可现在嘛……
“恩师!”
“恩师您们要干什么?”
“噗通”一声响,胡惟庸飞快跪地,抱着李善长的大腿道:
“恩师,我胡惟庸对大明可一直尽忠职守,大驸马为何要除掉我呀?”
以左相的格局,也只能这样以为了。
不过也不能全怪胡惟庸,已经给了马儿草,马儿自是要抓紧跑。
御前侍卫副统领不辞辛苦而来,总不可能就是为了替大驸马跟左相说一句取死之道吧。
也就在这时,李善长拄着拐杖弯下腰,死死的盯着抱着他大腿,希望他能为自己说一两句公道话的学生道:
“大驸马让蒋副统领从凤阳给我捎了一封信,信我已经看过,只是要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听好了胡惟庸,大驸马问:王保保在中都和朱六九里应外合,妄想刺君袭驾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轰”的一声响,胡惟庸感觉自己的脑袋都炸了!
李善长清清楚楚的看到胡惟庸眼中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针尖状,但他的人却“嗖”的一声从地上窜起:
“没有!”
“没有!”
“这叫什么话?我怎么可能跟这事有关系呢?”
胡惟庸甚至都想笑:
“呵~我为什么要帮王保保对陛下不利?”
“我已经是大明中书省左相了,好,就算这事跟我有关系,事成之后,我能得到什么?”
“难道北元会让我胡惟庸这个汉人当他们的丞相吗?”
“大驸马,冤枉我!”
李善长和蒋瓛相视一望,再度道:
“这么说你跟北元没有任何牵扯?”
“当然没有!”
“那高丽呢?”
“高丽?”
胡惟庸一愣:
“这事跟高丽有什么关系?”
不止胡惟庸,朱标都不知道这事跟高丽有关系。
但李善长也没心情跟胡惟庸解释,直接逼问道:
“你就说你跟高丽有没有牵扯?”
“没有!”
“那陈祖义呢?”
胡惟庸浑身一颤,本来理直气壮的左相这下脸色惨白了:
“陈……陈祖义?”
“陈祖义跟这事有关系?”
“啪”的一声响,回应胡惟庸的只有他恩师的一巴掌。
胡惟庸倒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