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应该有弱点,有弱点的人才有价值。
这才是御下之道的精妙之处,还是朱元璋教给李奉西的。
驸马的弱点是公主,故而驸马是可用之人。
王保保的弱点是北元,故而才有凤虎决。
朱六九的弱点是朱桓,故而再不愿也必须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唯独吕氏没有弱点,所以李奉西即便自己魇镇自己,也要让太子侧妃死无葬身之地!
那么胡相的弱点是什么呢?
不错,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胡惟庸再大奸大恶,他至少还知道,不能对不起他的老师。
左相如果不为了他老师说那些大不敬之言,蒋瓛才会用刀割下他的脑袋,为大明去除这后患!
不过现在嘛,黑相也是相,正如掉进粪坑里的钱也是钱。
再加上驸马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守信,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韩国公,也被钻了空子,至此,彻底成为李奉西的形状。
“别哭了!”
“你还有脸哭?”
李善长一把推开抱着他痛哭流涕的胡惟庸,就举起拐杖一下又一下的打在胡惟庸的身上。
胡惟庸一句话都不说,连个疼痛的闷哼都没有,只是一边流泪一边默默承受着。
等到李善长打累了,胡惟庸才敢伸出手去扶李善长。
左相本就对韩国公万分感激,没有他恩师的提携,他胡惟庸到不了今天的地位。
如今,大驸马又是看在了他恩师的面子上,才爱屋及乌。
传道授业,再加上再造之恩,这会让胡惟庸紧紧的跟随在李善长身后,就算李善长有一天要胡惟庸的命来偿还,胡惟庸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可李善长紧紧跟随在谁的身后呢?
“畜生!你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吗?”
“学生知道。”
“你知道这枚棋子意味着什么吗?”
“学生知道。”
李善长伸出手死死的抓着胡惟庸的肩膀,双眼微眯道:
“大驸马为了保住你我,连太子殿下都欺瞒了!”
“这是多大的恩宠啊?”
“惟庸,除了大驸马,没有人能为我们师生做到这个地步。”
“你要是还不悔改,倒也不用脏了大驸马的手,我李善长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拉你陪葬!”
胡惟庸面色一肃,当即站起身子,朝李善长拱手一拜,然后转身朝蒋瓛伸出大手:
“蒋副统领,借刀一用!”
“仓啷”一声响,胡惟庸话音刚落,一把锋利的钢刀就扔到他脚下,且深深的插进他脚下的石板中。
胡惟庸看都不看,面朝他胡家祠堂,就双膝跪地,高举右手道: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儿孙胡惟庸今日在此割掌为誓,我此生若再干一件有愧大明之事,不止我胡惟庸不得好死,就连我胡家后人,也永世不得超生!”
言罢,胡惟庸高举的右手在钢刀上用力一抹,点点鲜血就洒在胡家祠堂中。
蒋瓛和李善长相视一望,前者才上前,为胡惟庸简单包扎一下右手。
李善长也终于能开口了:
“既如此,那你就先将功折罪吧。”
“大驸马给为师来的信中,明确表明,我大明接下来要招安陈祖义。”
“招安陈祖义?”
胡惟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恩师,陈祖义怎么能招安呢?”
“他可是助王保保和高丽,在凤阳对陛下不利之人……嘶~”
左相的话刚说完,被割伤的右掌就传来钻心的疼痛。
蒋瓛用力的握着胡惟庸的右掌,冷笑着道:
“呵~人家都是好了伤疤才忘了疼,胡相倒是厉害,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李善长更不惯着胡惟庸,直接一巴掌甩上来:
“闭嘴!”
“大驸马的决定,岂有你质疑的份儿?”
其实有点过激了,胡惟庸这也不算质疑李奉西的决定,只是人之常情。
任谁听到“招安陈祖义”这五个大字,都会本能的觉得纳闷。
不过像胡惟庸这种人呢,就算已经在他祖宗面前发过毒誓,从今以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是不能再惯一点的。
诚如此刻,胡惟庸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一巴掌挨的不亏,当即一拍脑门道:
“对对对,恩师教训的是。”
“既然大驸马有吩咐,学生只需谨遵即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只是恩师,我刚才已经言明,我和陈祖义已经断了联系,而且以往都是他派人联系我的,现在让我找他,学生真的没办法保证能不能……”
没等胡惟庸把话说完,李善长就嫌弃的瞥了一眼胡惟庸道:
“闭嘴!你怎么糊涂了?”
“凤阳之事,今日已经传遍了宫中,用不了多久,大明就会人尽皆知。”
“既如此,陈祖义焉能不知他和王保保还有高丽的勾当已经败露?”
“还用得着你去找他?他自会派人跟你取得联系的。”
就算已经断了联系,也是老合作伙伴了。
胡惟庸毕竟是大明中书省左相,陈祖义如果想找人探大明的底,一定会先跟胡惟庸取得联系!
而且前面也说了,招安陈祖义,无异于与虎谋皮!
所以做这件事最好的人选就是胡惟庸。
要是有一天,招安不成反被狼咬了一口,或者招安成了还是被狼咬了一口,这个锅谁来背?
只能左相来背不是吗?
鉴于胡惟庸是个聪明人,李善长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
“惟庸,为师已经说了,你需要将功折罪。”
“大驸马能瞒太子一时,瞒不了太子一世!”
“更何况陛下的眼中向来掺不得沙子,好在大驸马从不食言,他已经为你争取到了这个机会,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把握不把握得住了。”
胡惟庸摸着被他小心放在怀中的那枚黑相,一直虫蟊的双眼,终于迸发出些许明亮:
“恩师放心,学生绝不辜负大驸马对学生的一片苦心,也绝不会再对不起您这么多年的教导了!”
李善长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蒋瓛,便缓缓转身道:
“既如此,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蒋副统领会在你身边帮你完成此事的,要是有什么难处,你不知怎么办,就让蒋副统领来韩国公府找我。”
“为师,也不能对不起大驸马的一片苦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