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觉得，自从背上“女娲传人”这个名头后，他的人生轨迹就朝着某种不可控的沙雕方向一路狂奔。比如现在，他，身负造化生机之力的天选之子，正蹲在市区某栋老旧居民楼的楼梯间里，和一个穿着痛t、头发乱得像鸟窝的初中生，进行一场关乎世界命运的——讨价还价。
事情要从秦卫疆那条加密信息说起。信息很简短，附带着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和一个地址。截图里是个背着书包、睡眼惺忪的少年，文字说明更简洁：“目标代号‘情弦’，能力：微弱情绪影响。近期觉醒，波动已被我方及西方势力监测到。接触，评估，争取。注意安全，避免冲突。”
“情弦？”陆铭当时就吐槽了，“这代号起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夜店新来的dJ。能力是让人情绪低落然后方便推销酒水吗？”
姜炎倒是很认真：“情绪影响，非同小可。古医经有云，‘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若能调和情志，亦是济世良方。” 他已经开始琢磨能不能开发点对应丹药了。
玄璃……玄璃在专心致志地舔着一个刚买的草莓味甜筒，对“情弦”的唯一理解大概是这东西能不能吃。
本着“蚊子腿也是肉，万一是个辅助神器呢”以及“绝对不能让西方那帮家伙抢先”的原则，陆铭团队出发了。按照地址，他们找到了这栋颇有年头的居民楼，刚爬上五楼，就听见目标房间里传来一阵慷慨激昂、带着明显鼻音的日语动漫台词朗诵，间或夹杂着捶打枕头的声音。
陆铭和姜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祥的预感。
敲门，开门。一个顶着黑眼圈，身高才到陆铭肩膀的少年探出头，警惕地看着他们：“谁啊？推销的不要，社区送温暖的放下东西可以走了。”
陆铭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秦卫疆那种“有关部门”的严肃脸（虽然效果可能更像查水表的）：“你好，我们是‘国家超自然现象与青少年潜能发展研究中心’的特别调查员。”——这是他们路上瞎编的，觉得比直接说“我们是神裔”听起来靠谱点。
少年狐疑地打量着他们，目光在姜炎那身户外冲锋衣、陆铭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以及玄璃手里快化掉的甜筒上扫过：“你们……研究啥的？”
“我们关注到您身上可能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姜炎接过话，语气温和，试图展现亲和力，“比如，是否感觉更容易感知他人情绪，或者能轻微影响他人的心情？”
李小明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带着一种“终于被发现了但来的怎么是你们”的复杂表情：“哦，你们说那个啊。是啊，最近是有点怪，同桌失恋哭唧唧，我安慰他两句，他哭得更凶了，还非要把珍藏的手办送我……班长竞选，我对竞争对手说了句‘你好像很紧张’，他当场就结巴了……这算超能力吗？感觉没啥用啊。”
陆铭内心：好家伙，被动生效，效果随机，还带点负面倾向？这能力确实有点鸡肋，但听起来很适合去甲方公司上班。
他试图将话题引向正轨：“李小明同学，你拥有的是一种非常珍贵的天赋。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剧变，有很多像你一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我们组织的目的，就是引导和帮助你们，运用能力，共同维护世界的和平与稳定……”他把自己能想到的中二台词都搬出来了，感觉羞耻度爆表。
然而，李小明听得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瞟向一直安静站在后面、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玄璃。玄璃刚好舔完最后一口甜筒，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那副冰冷与纯真交织的模样，瞬间击中了某中二少年的宅魂。
“维护世界和平？”李小明打断陆铭，眼睛闪闪发光，“那种事情太遥远了！我的梦想是开一家‘心灵伤口贴布·情感咨询室’，专门帮助学校里那些为情所困的同学！用我的能力，抚慰他们受伤的心灵！”
陆铭：“……”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升高。
李小明越说越兴奋，从身后摸出一张皱巴巴、手绘的宣传单，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店名，还画着各种可爱的颜文字和破碎的心形。“但是！我的咨询室缺少一个能镇住场子的看板娘！”他猛地指向玄璃，“这位小姐姐！气质冰冷，容貌绝美，眼神中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与疏离！完美！简直是完美的‘高冷治愈系’看板娘人选！请问，她有兴趣来兼职吗？时薪……时薪我可以出三包辣条！”
空气突然安静。
姜炎手里的草药袋差点掉地上。陆铭张着嘴，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拯救世界”邀请函，被人当成小广告扔进了垃圾桶，还顺手塞了张“招聘启事”回来。
玄璃似乎听懂了“兼职”和“辣条”，歪着头看了看李小明，又看了看陆铭，然后轻轻拉了拉陆铭的衣角，小声说：“饿。”
陆铭：“……”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招募队友，而是在带娃体验生活。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带着职业假笑的男人走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请问，是李小明同学吗？”男人开口，声音像是含了蜜糖，“我们是‘缪斯国际青年人才发展基金会’的代表，我们注意到您非凡的潜质，诚挚邀请您加入我们，我们将为您提供最顶尖的资源、最专业的培训，帮助您将天赋运用到音乐、艺术等更高雅的领域，实现人生价值……” 他瞥了一眼陆铭三人，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得，西方势力的也来了。这效率，比外卖还快。
李小明看着西装男，又看了看陆铭，挠了挠鸟窝头：“音乐艺术？听起来比维护世界和平和开咨询室靠谱点……但是，”他话锋一转，再次指向玄璃，“你们能请到这位小姐姐做我的艺术搭档吗？”
西装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还有这种要求。他快速在平板上划拉着，似乎在查询资料，但显然数据库里没有“如何为情绪影响能力者配备高冷美少女搭档”这一条。
陆铭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突然觉得心很累。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李小明的肩膀，语重心长：“同学，看板娘的事情……咱先放一放。你的能力呢，我们了解了。开咨询室也好，搞艺术也罢，都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要记住，能力越大……呃，也不一定是责任越大，但至少别用它来恶作剧或者干坏事。如果遇到麻烦，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你，记得打这个电话。” 他塞给李小明一张只写了一个加密号码的纸条，是秦卫疆提供的紧急联络方式。
李小明接过纸条，看了看，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西装男，最后目光落在玄璃身上，似乎还在纠结看板娘的问题。
陆铭懒得再废话，给姜炎使了个眼色，拉起还在回味甜筒的玄璃，转身就走。留下西装男在原地试图继续忽悠，以及一个沉浸在“如何说服高冷小姐姐当看板娘”世界里的中二少年。
下楼的时候，姜炎忍不住感慨：“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此子心性纯良，虽志不在天下，然若能以己之力，慰藉身边人之心绪，亦不失为善举。”
陆铭翻了个白眼：“善举？我只希望他别用能力帮人分手复合再分手，赚循环咨询费就行。”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老旧的居民楼，叹了口气，“算了，至少没让西方那边轻易得手。看来，不是所有觉醒者都愿意上我们这条‘贼船’啊。”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觉醒那会儿，也是满心只想过回普通日子。将心比心，似乎也能理解李小明那不着调的梦想了。
“走吧，”陆铭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回去还得想想怎么跟秦队汇报——目标人物立志成为校园情感大师，并试图挖角我方核心战力担任看板娘，月薪三千……不，三包辣条。”
玄璃听到“辣条”，耳朵似乎动了动，默默记下了这个新的食物名词。
这场被双方势力视为重要战略行动的人才争夺战，最终在一张手绘宣传单和三包辣条的诱惑中，落下了荒诞不羁的帷幕。陆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觉醒的洪流之下，裹挟的是形形色色、拥有各自悲欢与梦想的普通人。拯救世界是宏大叙事，但开一家小小的情感咨询室，同样也是某个少年心中，值得为之奋斗的整个世界。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吐槽：“为什么人家的能力是影响情绪，我的就是种蘑菇和修家电？女娲娘娘，您这职业分配是不是有点偏心？”
回答他的，只有街上喧嚣的车流声，以及玄璃轻轻拉扯他衣袖，指向路边烤肠摊的、无声却坚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