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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林小薇的心思几乎全系在了那几片关乎生存与温饱的土地上。

她每日都要去棉花地和水田边转上好几趟,仔细观察着棉桃绽开的程度和稻穗黄熟的速度,心中默默计算着最佳的采收时机,只待那丰收的时刻来临。

这日午后,她正伏在院中的石桌上,凝神绘制着下一步可能需要用到的农具改良图。

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抬头一看,是小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小脸因奔跑而涨得通红。

“姐……姐姐!”小花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

林小薇放下笔,柔声问道:“慢点说,小花,怎么啦?”

“半……半山腰那片棉花地!”小花用力吸了口气,眼睛亮晶晶的,“开了好多好多棉花!一眼望过去,白花花的一片,把整个山坡都快盖住啦!花婶子让我赶紧来问问你,是不是能收了?让你快去瞧瞧呢!”

林小薇闻言,心中一动,喜悦漫上眉梢。她摸了摸小花的头:“好,我知道了。你在家歇会儿,喝口水,我这就去看看。”

她放下图纸,步履轻快地朝着半山腰的棉花地走去。还未走近,便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只见原本青翠的棉田,此刻仿佛是冬日的初雪,又像是天上的云朵不小心跌落凡间,栖息在了这片山坡上。

一株株及腰高的棉株上,曾经紧闭的棉桃如今都已尽情绽放,露出里面饱满、蓬松、雪白柔软的棉絮。

每一朵棉花都开得极好,棉瓣舒展,色泽莹白,在秋日澄澈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它们簇拥在一起,汇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微风拂过,棉絮轻轻摇曳,让整个山谷都平添了几分静谧而圣洁的“仙气”。

花婶子和几个早到的妇人正站在地头,指着这片雪白,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与喜悦。

见到林小薇,花婶子立刻迎了上来,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抖:“薇丫头,你快看!这棉花开得忒好了!俺们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旺的棉花!你看这,是不是能摘了?”

林小薇走进田里,仔细查看几株棉花,轻轻捏了捏那雪白的棉絮,干燥而富有弹性,正是采收的最佳状态。

她直起身,面向众人,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朗声宣布:“婶婶们!没错!咱们的棉花,明天就可以正式采收啦!”

“太好啦!”人群中爆发出欢呼。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山谷里的妇女和能干活的孩子几乎全员出动,如同迎接一个盛大的节日。

他们挎着竹篮,背着背篓,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小心翼翼地走进那片白色的海洋。

每个人都轻手轻脚,生怕碰落了枝头那珍贵的“云朵”。灵巧的手指在棉株间翻飞,精准地将一朵朵盛开的棉花从裂开的棉桃中摘取下来,轻轻放入篮中。

洁白的棉絮映衬着她们朴实的笑容和略带薄茧的手指,构成了一幅动人的丰收画卷。

摘满一篮或一背篓,便有人负责将棉花运送到山下那片提前清扫的空地上。

那里,另一批人手早已严阵以待。她们的任务是“扣籽”,她们小心翼翼地将隐藏在洁白棉絮中黑褐色的棉籽一颗颗抠出来。

这可是来年播种的希望,仔细地将他们收集在旁边的箩筐里。

而褪去了棉籽的纯白棉絮,则被均匀地摊开在空地上,接受阳光的洗礼。

或许是上天也眷顾这群历经磨难而自强不息的人们。接连几日,都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

一千多斤去了籽的棉花,在阳光下尽情地呼吸、干燥,变得愈发轻盈蓬松。几天后,妇人们摸着干透的棉花,脸上笑开了花,小心地将它们收拢起来,存放妥当。

恰在此时,大堂哥林子盛也将做好的两套弹棉花工具送了过来。

林小薇立刻召集感兴趣的妇女们,现场教学。她亲自示范,如何将弓身卡在腰间的托架上,如何调整角度,如何用木锤有节奏地敲击牛筋弓弦,利用振动将棉纤维弹松。

原理大家都懂了,看着林小薇操作也觉得不难。可真当她们自己上手尝试时,才发现这实在是个力气与技术并重的活儿。

那大木弓看着不重,可要长时间保持稳定的姿势,并精准地敲击出能让棉花“跳舞”的振动,对手臂、手腕和腰腹的力量要求都不低。妇人们试了几下,便觉得手臂酸软,难以持久。

“唉,看来这弹棉花的活儿,咱们妇道人家,力气还是差了些火候。”花婶子甩着发酸的胳膊,有些气馁地说。

林小薇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正思索着该找哪些男劳力来接手这项工作时,只见大江叔巡山回来,正好路过这边。

“小薇呀!”大江叔嗓门洪亮,“我们今儿个在山里头,又看见你上次说的那种灰白色的石头了!块头还不小哩!你看还有用不?要不要组织人手去把它们都搬回来?”

林小薇眼前一亮,迎了上去:“大江叔,那是石灰石,建房砌墙少不了它。不过眼下咱们烧的砖还够用,混砂浆的石灰也还有存货,暂时不急着去捡,等过段时间需要大量砂浆时,咱们再去搬。”

她话锋一转,笑道:“大江叔,我这儿眼下倒真有件小事,想请您帮帮忙。”

“咋啦?小薇,有事你直说,跟叔还客气啥?”大江叔拍着胸脯。

林小薇便将弹棉花需要力气,妇女们力有不逮的情况说了,又详细地将弹棉花的要领、注意事项,以及那腰间托架的使用方法,仔细地给大江叔讲解演示了一遍。

大江叔听得认真,他本就是手艺人,对工具和技法有着天生的领悟力。

他接过那把他参与制作的大木弓,掂量了一下,又拨弄了几下紧绷的牛筋弓弦,发出“嗡”的声响。

然后,他像林小薇示范的那样,将弓尾卡在腰间的托架上,调整好姿势,拿起木锤,试着在一小堆棉花上敲击了一下。

“嘭……”一声闷响,棉絮微微颤动。

他调整了一下角度和力度,又敲了一下。

“嘭……嗡……”这一次,弓弦振动的声音清亮了些许,下方的棉花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蓬松了一点。

大江叔似乎找到了感觉,手下不停,按照一定的节奏敲击起来。

“嘭…嘭…嗡…”随着他熟练的动作,那原本还有些紧实的棉花,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在弓弦的振动下,纤维迅速舒展、分离,如同变魔术般,变得越来越蓬松和柔软,体积也明显增大了一圈。

“小薇呀!你看,是不是这样子的?”大江叔停下手,有些不确定地问,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小薇上前仔细查看那堆被初弹的棉花,又用手感受了一下那惊人的松软度,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由衷赞道:“大江叔!您简直是个天才!这棉花到了您手里,就得服服帖帖!您这才刚上手,就弹得又快又好,瞧这棉花,多松软!比我们刚才试着弹的那可强多了!”

旁边围观的花婶子等人也纷纷附和,点头如捣蒜:“是啊,大江哥,你这手艺没得说!”

“这棉花弹得,看着就暖和!”

林大江被众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他挠了挠额头,憨厚地笑了:“真的这么好?嘿嘿,我就是觉得这活儿,跟打铁、烧砖似的,都得找对那个劲儿!”

这一下,他更是来了自信,干劲十足。

他重新摆好架势,腰背挺直,手臂沉稳有力地挥动木锤,敲击在弓弦上,发出愈发沉稳规律的“嘭嘭”声。

那声音仿佛带着奇特的韵律,而棉花就在这韵律中,一次次被抛起、抖散,彻底化作了如云似雪、温暖无比的所在。

林小薇看着大根叔专注而有力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没想到,今日这无心之举,竟意外地发掘出了一位弹棉花的好手,甚至在未来,成就了一位在十里八乡都颇有名气的“弹棉大师”。

后来,大江叔还在十里八乡开了座谈会,交流弹棉花心得……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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