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冉把运动喷雾放进急救箱，盖上盖子，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七点二十分，距离正式开拍还有四十分钟。
她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陈宇默正站在器材车旁边，低头检查无线麦的信号强度。他穿着一身新换的运动服，帽子压得很低，手里拿着对讲机，一边听一边点头。
“音频组确认三号频道畅通，备用电池已装好。”助理跑过来汇报。
陈宇默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转头看见夏初冉走过来，“东西都齐了？”
“齐了。”她说，“刚才药店顺便买了点创可贴，跑步容易磨脚。”
他笑了下，“想得挺细。”
不远处导演正在召集主摄团队开会，声音传了过来：“第一轮先拍五组跑者出发，节奏要轻快，别太沉重。”
陈宇默戴上耳机，朝那边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冲夏初冉招手，“你不是要拍花絮吗？来这边站一会儿。”
她愣了下，还是跟了过去。
他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个小型麦克风，直接塞进她相机包侧袋，“这个给你用，收音效果比机载的好。记得别碰开关，我刚调好增益。”
她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有点意外。之前筹备时他话不多，做事干脆利落，现在反倒主动递设备，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开机！”导演一声令下，第一组跑者在起点线后站定。
摄像机转动，补给点的工作人员摆好水杯，灯光组调整反光板角度。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但气氛有些紧绷。没人说话，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
起跑哨响，五个人冲了出去。
画面很稳，动作标准，表情管理到位——但也仅此而已。
导演皱眉看着监视器，“太平了，像晨练宣传片。”
陈宇默没吭声，走到一旁拿过现场扩音的话筒。
全场人都愣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突然用极夸张的语调喊起来：“各位观众！现在冲刺的是本届最帅选手！他不仅速度快，还能边跑边背圆周率小数点后二十位！目前成绩领先，心跳稳定，发型不乱！”
所有人都怔住了一秒，紧接着爆发出哄笑声。
摄影师差点没拿稳机器，灯光师笑得扶住支架，连一向严肃的摄像指导都低头擦眼角。
那组跑者听见广播也乐了，最后一百米居然加速冲线，脸上全是憋不住的笑容。
导演盯着回放画面直点头，“这条留着，情绪出来了。”
第二轮准备时，一名演员故意演得体力透支，跑到一半蹲在地上喘气。
陈宇默立刻冲上去扶人，结果自己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前扑倒，滚进了旁边的草坪里。帽子飞出去老远，耳机线也被扯断了。
全场静了半秒，随即笑成一片。
他坐在草地上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爬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索性单膝跪地，举起一瓶水对着镜头说：“这不是摔倒，这是战术性接地充能！补充完毕，即将重启！”
导演大笑：“这条必须剪进去！真实感满分！”
有人喊：“陈老师要不要再来一段即兴表演？”
“下次给你们唱跳一段。”他一边捡帽子一边回，“保证押韵。”
夏初冉一直站在树荫下拍摄，镜头对准的是工作人员传递水瓶的画面。她刚拍完一组交接动作，余光忽然看见陈宇默朝这边走来。
他手里拎着两瓶水，步伐夸张地踏着正步，走到她面前忽然单膝跪地，把一瓶水高高举起。
“公主，请饮用来自未来的电解质！本骑士历经千辛万苦，穿越三个补给站为您取来！”
她完全没防备，手一抖差点把相机摔了，赶紧用胳膊夹住，另一只手去接水瓶。
“你干嘛啊！”她低声笑骂。
“敬业。”他一本正经地说，“花絮也需要剧情张力。”
周围几个工作人员已经笑出声，有人起哄：“再演一段！加个反派追杀！”
她低头拧开水瓶，嘴角压都压不住。抬头看他膝盖上沾的草叶和泥点，“骑士先生，您刚才是不是磕到石头了？”
“那是特效。”他站起来拍拍腿，“专业演员，绝不抱怨地面硬度。”
她笑着摇头，重新举起相机。这次她把镜头对准了他弯腰捡耳机的样子，阳光斜照在他肩上，影子拉得很长。
第三轮拍摄开始，节奏明显活了起来。跑者们不再拘谨，有人故意做鬼脸，有人中途停下来系鞋带然后突然冲刺。摄影师也开始追着抓拍有趣瞬间，不再死守脚本机位。
陈宇默站在第二个补给点中央，手里拿着对讲机，一边协调流程一边继续插科打诨。
“注意！前方发现野生吃瓜群众一名！摄像组请重点关注其表情变化！预测：三秒内会笑出声！”
果然，那位路人被逗得扭过头去捂嘴。
“赌赢了。”他对助理说，“记一笔，今日控场胜率百分之百。”
助理翻白眼：“您能不能正经点工作？”
“我很认真。”他指了指监视器，“你看这些人脸上的汗，是真的；笑，也是真的。我们拍的就是这个。”
夏初冉绕到场边，拍了几张工作人员擦汗的照片。她正低头看回放，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拍到什么精彩画面没？”陈宇默走过来问。
“有。”她把相机递给他，“你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张抓拍：一名志愿者蹲在地上帮跑者处理水渍，两人同时抬头笑起来，阳光正好落在他们脸上。
他看了两秒，点头：“这张好，留着发幕后图。”
她收回相机，犹豫了一下说：“其实……你刚才那些话，也不是全为了活跃气氛吧？”
他挑眉：“什么意思？”
“你是怕大家太紧张，反而拍不出真实的感觉。”她说，“所以自己先疯起来。”
他沉默几秒，笑了，“被你看出来了。”
“因为你昨天开会时可不是这样。”她淡淡地说，“那时候你还强调‘每个细节都要精准’。”
“现在也得精准。”他耸肩，“但精准不等于死板。人的情绪才是最大的变量。”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相机挂在脖子上，重新调整了角度。
新一轮跑者准备就绪。
导演喊：“第五组，三分钟后出发！所有人归位！”
陈宇默走向起点线，路过她时忽然停下，“待会我跑最后一段，你要不要跟一段？”
“我？”
“你不是要记录全过程吗？”他笑着说，“正好跟我一起跑，看看什么叫极限状态下的优雅奔跑。”
“你确定不是狼狈挣扎？”
“那就看你愿不愿意帮我留下黑历史了。”他眨了下眼，“放心，不会拖你后腿。”
她想了想，点头：“行，但我得先把相机收好。”
“交给我。”他伸出手，“我帮你拿着，终点还你。”
她迟疑了一瞬，还是把相机递了过去。
他接过时手指碰到她的手腕，温度很高，都是太阳晒的。
“等我回来。”他说完转身就走，边跑边喊，“全体注意！最后冲刺单元启动！本选手将挑战人类耐力与帅气的双重极限！”
人群又一次笑起来。
夏初冉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跑向起点的身影。风吹起她的衣角，她抬手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对讲机里传来他的声音：“摄影组准备，这一段我要边跑边说话，你们跟稳点啊——现在开始，我宣布进入‘史上最帅广告拍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