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欢把手机扔到床头，屏幕朝下。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窗外，被子拉过肩膀。刚才那条热搜又弹出来了，#陈宇默回来了#，五亿多阅读。她没点开，也不敢看评论区。有人把截图发到了她的私信里，全是夸他冷静、理智、有担当的话。还有人说：“当初信了黑料的人，现在脸疼不疼？”
她关了社交软件，账号直接注销。可没用，宿舍群里还在转那些视频片段。她退出群聊，三秒后又被拉进去。没人说话，但头像一个接一个亮起来，像是在无声地围观她。
她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昨天辅导员打来电话，语气很冷，说学校要对她做纪律审查，让她准备好说明材料。她想解释，刚开口就被打断，“技术组已经出报告了，平台记录、转账信息都有备案。”
她没再说话。
天快黑时，她决定去食堂吃点东西。从宿舍楼出来，路上人不少。她低着头走，听见有人叫她名字，抬头看见是班里的女生。对方原本正和别人聊天，看到她后立刻闭嘴，拉着同伴换了一条路走。
她站在原地，没动。
到了食堂，队伍不长。她排在中间，前后的人忽然都往后退了一步。前面那个男生端着盘子往前走了两米，后面的女孩也跟着挪开。她往前靠了半步，那人又退。
收银员接过她的饭卡，刷卡时一句话不说，递餐盘的时候也没抬头。她伸手去接，两人手指差点碰上，对方猛地缩手，像碰到什么脏东西。
她端着饭往里走，眼睛扫了一圈。角落那桌坐着她以前最好的朋友小林，旁边还有两个熟人。她走过去，在对面坐下。
没人看她。
她放下餐盘，轻声说：“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小林夹菜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我吃饱了。”另两个人也跟着起身，端着盘子离开。
她坐在那里，饭一口没动。
走出食堂，她掏出手机，拨通小林的号码。响了三声，被挂断。她重拨，这次直接进了语音信箱。她又打给另一个朋友，同样是响几声后切断。第三个，第四个……最后一个，通话刚接通，提示音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将您拉黑。”
她站在路灯下，手机贴着耳朵，直到自动挂断。
第二天早上，她没去上课。中午才出门，想去教学楼找个安静地方待着。走廊上人来人往，她贴着墙边走。经过一间教室，门开着，里面几个同学正在聊天。她刚靠近，声音就停了。有人把门关上。
她继续往前，找到一间空教室，推门进去。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第三排的桌子上。她走过去坐下，从包里翻出笔记本。纸页已经很久没动过，最后一页写着：“他活该，谁让他装清高。”
她翻到新的一页，写下两个字：我错了。
笔尖顿住，写不下去。手抖得厉害，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她用力压住本子，想继续写，却一个字都想不出来。不是不想道歉，而是不知道向谁道。陈宇默不会听，同学不会信，老师也不会原谅。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操场那边围了一圈人，中间站着陈宇默。几个新生举着手机拍照，有人递上签名本，他笑着接过，低头写了几个字。旁边社团的人也在喊他，拉他去看新做的宣传板。阳光落在他肩上，整个人像是被光罩着。
而她坐在这间空教室里，窗帘半拉，影子缩在墙角，连风都吹不到。
她合上笔记本，放在桌上。笔滚到一边，掉在地上也没捡。她靠着椅子，手垂在膝盖上，盯着门口看。有人路过，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走远。没人进来。
过了很久，她摸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自己。镜头里的脸很陌生，眼眶发青，嘴唇干裂。她拍了一张，删掉。又拍一张，还是删。
她不再试了。
下午三点，外面开始下雨。雨点打在窗户上，声音不大，但很密。她没关窗，风吹进来，把笔记本吹翻了几页。她没动，任它一页页翻过去。
楼下传来铃声，是下课了。学生陆续从教学楼出来，撑伞的撑伞，躲雨的躲雨。她看见小林从门口经过，和别人并肩走，有说有笑。她们抬头看了眼雨，然后加快脚步跑向食堂。
她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天渐渐暗下来，教室里的光线变灰。她没开灯。远处教学楼陆续亮起灯，只有这间教室还黑着。她听见隔壁传来笑声，有人在讨论作业，有人约着去打球。生活照常进行，只是没有她的份。
她想起大一时，自己也是这样穿过走廊，和朋友打闹，抢最后一块饼干。那时候她以为，只要努力表现，就会被人喜欢。后来她发现不是。你越想被注意，越容易被人看清。而一旦被看清，就再也藏不住。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是一条推送：【校园公告】关于近期网络不当言论事件的处理进展说明（即将发布）。
发布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点，地点是主礼堂。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窗外雨还在下，操场上的灯全都亮了。陈宇默的身影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值班老师提着伞巡查。她知道，明天她必须去礼堂。不能请假，不能缺席。她会坐在指定位置，听着主持人念出她的名字，当着全校人的面，接受处分。
而现在，她只能坐在这里。
她把外套拉紧了些，肩膀微微塌下来。教室门没锁，风吹动门缝，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没回头，也没动。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道光切进教室，照在她的鞋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