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韵流转,不知岁月。
当鸿钧道祖宣讲完某一个玄奥篇章,殿内恢弘道音暂歇,那漫天金莲、天女散花的异象也缓缓收敛,留给台下众大能消化吸收的时间。这一次,紫霄宫内异常安静,再无人敢轻易开口论道,所有目光都有意无意地避开第六蒲团那道青衫身影,生怕不经意间制造出一点“杂音”,步了准提与鲲鹏的后尘。
陈御风依旧闭目安然,仿佛与周遭紧绷的氛围隔绝。对他而言,这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小憩,只要无人打扰,此地与荒山野岭并无区别。
高台之上,鸿钧道祖的目光平静扫过台下众生,最终在三清、女娲、接引以及……陈御风身上停留片刻。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淡漠,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数:
“天道昭昭,圣位有定。今次讲道,当赐下圣位之基,鸿蒙紫气。”
一言出,台下所有大能,即便是三清这等心性,呼吸都不由得一滞!圣位!成圣之机!这才是紫霄宫听道最终的,也是最大的机缘!
只见鸿钧袖袍一拂,六道氤氲紫气自其袖中飞出,如同六条拥有生命的紫色小龙,散发着玄奥至极、引动天道共鸣的气息。它们在空中略一盘旋,便似有目标般,朝着前五个蒲团飞去。
第一道,没入老子眉心,使其头顶太极图旋转更快,清气愈发凝练。
第二道,没入元始天尊眉心,其周身玉清仙光暴涨,威严更盛。
第三道,没入通天教主眉心,诛仙剑意一闪而逝,锐不可当。
第四道,没入女娲眉心,造化之气翻涌,生命道则愈发清晰。
第五道,则飞向了接引道人,使其悲苦面容上,终于绽放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光芒。
五道鸿蒙紫气,各自寻得主人,与未来天定圣人元神相合。
然而,还有第六道鸿蒙紫气。
它在空中微微停滞,似乎有些“犹豫”。按照天道显化,它本应归属于那第六蒲团,也就是原本红云老祖,或者经过一系列变故后可能占据此位的鲲鹏等人。但如今,坐在那里的,是陈御风——一个天道无法测算,因果无法加身的异数。
鸿钧道祖的目光落在陈御风身上,古井无波。他无法强行将鸿蒙紫气赐予对方,因为那需要得到对方元神本源的接纳,而陈御风的“本源”何在?鸿钧甚至感知不到。但天道运转,圣位之基必须落下,以全此番讲道因果。
沉默了片刻,在众大能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鸿钧再次拂袖,第七道,也是原本并未打算在此刻显化的最后一道鸿蒙紫气(本与红云有缘,却非圣位必然),缓缓飞出,飘向了陈御风。
“此乃鸿蒙紫气,成圣之基,与尔,了结此番蒲团因果。”鸿钧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试图以这道鸿蒙紫气,将陈御风这个变数,重新拉回,或者说,勉强纳入天道的框架之内,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那道氤氲紫气,散发着诱人的大道气息,缓缓飞至陈御风面前,悬浮不动。殿内所有大能的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红云老祖,眼神复杂无比,那本该是他的机缘啊!如今却……他死死盯着陈御风,不知这神秘强者会作何选择。是三清、女娲等人,也凝神观望,想看看这连道祖讲道都敢睡着的存在,会如何对待这成圣之机。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陈御风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面前那缕流转不定、引动万道和鸣的鸿蒙紫气,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没有贪婪,没有好奇,甚至连一丝探究的意味都欠奉。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碗清水里落入的一丝尘埃。
他伸出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捏,便将那缕让整个洪荒无数大能疯狂追逐的鸿蒙紫气,如同拈起一片羽毛般,随意地捏在了指间。
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其拿到眼前,略一审视。
随即,他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大能,包括高台之上鸿钧道祖的耳中:
“驳杂不纯,隐患颇多。”
八字评价,如同惊雷,炸响在紫霄宫所有听道者的心神之中!
驳杂不纯?隐患颇多?
这……这可是鸿蒙紫气!天道根基!成圣之钥!在他口中,竟如此不堪?
未等众人从这石破天惊的评价中回过神来,陈御风指间微微用力。
“噗——”
一声轻响,如同灯花爆裂,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在所有大能感知中,却仿佛是整个洪荒天地都为之震颤了一下!那道蕴含着无穷造化、象征着无上机缘的鸿蒙紫气,就在陈御风那看似随意的一捏之下,瞬间崩解、湮灭!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溃散,它直接化为了最原始、最本源的先天灵气,如同一点紫色的星尘,闪烁了一下,便彻底消散在紫霄宫弥漫的道韵之中,再无痕迹。
捏碎了!
他竟然把鸿蒙紫气……随手捏碎了?!
“!!!”
这一刻,整个紫霄宫死寂得可怕!
三清瞳孔骤缩,老子手中的拂尘微微颤抖,元始天尊脸色铁青,通天教主倒吸一口凉气。
女娲娘娘掩住了朱唇,美眸圆睁,满是难以置信。
接引、准提脸上的喜悦瞬间冻结,化为极致的惊恐与茫然。碎了?圣位之基……也能碎?
东皇太一、鲲鹏、冥河、镇元子……所有后排的大能,全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道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们毕生追求,甚至不敢奢望的至高之物,在别人眼中,竟是随手可弃、可毁的……垃圾?
红云老祖更是“哇”地一声,喷出一口心头精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道心彻底崩裂,眼中一片死灰。他的机缘,他成圣的最后一丝渺茫希望,就在他眼前,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毁了。
陈御风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轻轻掸了掸手指,似乎要拂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给出了他毁灭鸿蒙紫气的唯一理由,依旧是那两个字:
“此物,扰我清净。”
声音平淡,却比任何惊雷都要震耳欲聋。
是啊,这东西在他眼里,不过是蕴含了此方天道意志、带着诸多因果束缚、品质低劣的“杂物”。带在身边,只会平白引来此界生灵的觊觎和聒噪,自然是“扰他清净”。
天定圣位,七去其一!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蛮横、霸道、完全超乎所有人理解的方式被抹去!
鸿钧道祖端坐高台,面无表情。但他周身那原本圆融无暇、与天道浑然一体的气息,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波动。他看向陈御风的目光,深处已然不再是探究,而是转化为一种极致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天道在其心间剧烈轰鸣,显示出大势已偏离既定轨道,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难以弥补的裂痕。而这个变数,强大、漠然、完全不受控制,其行为逻辑,仅仅是为了“清净”。
陈御风不再理会因他之举而陷入石化与崩溃状态的洪荒众生,也无视了道祖那变得深沉的目光。他再次闭合双目,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震撼、恐惧、乃至天道的反噬之意,都隔绝在外。
紫霄宫第一次讲道,就在这鸿蒙紫气被毁,圣位定数被强行打破的惊天变故中,临近尾声。洪荒未来的格局,从这一刻起,已然走向了完全未知的方向。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仅仅是因为,觉得那缕紫气……有点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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