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纹鳐在深海中无声地疾驰,如同几道划破永恒黑暗的流星。周围的海水从墨蓝逐渐转向一种更深邃、近乎漆黑的颜色,压力也持续增大,但星纹鳐周身散发出一层柔和的能量场,有效地抵消了大部分不适。只有耳边呼啸的水流声和偶尔从极远处传来的、低沉而悠远的鲸歌,证明着他们正以惊人的速度穿越着常人无法涉足的领域。
菲尼克斯紧握着鞍座旁的触手,全力运转着“解析”能力。他不再试图去“看”清飞速掠过的具体景物,而是去“感受”这片海域独特的“味道”与“韵律”。
这里的能量环境极其复杂且庞大。他“尝”到了海水中蕴含的、如同陈年佳酿般醇厚又带着悲凉的生命气息,那似乎是无数远古巨鲸在此走向生命终点时,留下的灵魂回响;他“尝”到了从下方更深邃处弥漫开来的、沉重而圣洁的意志,如同大地脉动,却又带着海洋的宽广,那应该就是纳迦圣域的核心力量;同时,他也更加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丝丝游离的、与拉瑟斯身上同源的“古神之垢”的阴冷气息,它们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虽然被庞大的生命与圣洁力量压制、稀释,却顽强地存在着,仿佛永恒的跗骨之蛆。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引路的凯尔塞斯操控着星纹鳐,开始缓缓上浮。
周围的黑暗逐渐褪去,一种朦胧的、仿佛晨曦微光般的柔和亮光从上方渗透下来。随着他们不断上升,那光芒越来越盛,最终——
眼前的景象,让来自陆地的所有访客,包括见多识广的阿拉米尔,都震撼得失去了言语。
他们仿佛闯入了一个梦幻般的海底水晶宫。不,比那更加宏伟、更加神圣。
这是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巨大海底空间,穹顶不知有多高,散发着那恒定柔光的,并非是太阳,而是覆盖在整个穹顶之上、如同倒悬山脉般庞大的……鲸骨!
那些巨大的、洁白如玉的骨骼,以一种无比庄严、无比和谐的姿态悬浮在头顶,骨骼本身散发着柔和而永恒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圣域。光芒经过海水的折射,荡漾出七彩的虹晕,美得令人窒息。
而在下方,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海底平原。平原上,并非荒芜的沙石,而是遍布着各种奇异的、散发着各色微光的珊瑚、海葵和水草。无数体型较小、色彩斑斓的鱼类在其中悠闲游弋。更令人震撼的是,在平原之上,随处可见一具具庞大无比的巨鲸骸骨。
这些骸骨与穹顶的有所不同,它们静静地躺在海底,有的保持相对完整,有的则已半埋入沉积物中。但它们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强大而平和的生命能量残余,它们的骨骼上生长着发光的苔藓和珊瑚,它们的胸腔内孕育着新的生态系统,仿佛它们的死亡,并非终结,而是以一种更加宏大、更加无私的方式,延续着生命的循环。
这里就是“巨兽安眠之地”——鲸落之所,纳迦圣域。
空气中(或者说海水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悲悯与神圣的气息。就连最躁动的格里姆斯通,此刻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唯恐惊扰了这份永恒的安眠。
星纹鳐的速度慢了下来,如同朝圣者般,在这片神圣的水域中缓缓游弋。凯尔塞斯回过头,看到菲尼克斯等人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撼,他那冰冷的竖瞳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与虔诚。
“欢迎来到赛拉格,意为‘永恒安眠与新生之地’。”凯尔塞斯的声音也下意识地压低,带着敬意,“这里是我族守护了无数岁月的圣地,也是海洋生命轮回的重要枢纽。穹顶之光,源自远古鲸皇的遗骸,它守护着这片空间的稳定与纯净。”
他指向下方那些庞大的鲸落:“每一位在此安眠的巨鲸,都是海洋的贤者与奉献者。它们的躯体滋养万物,它们的灵魂归于宁静,而它们生命最精华的部分,在极其罕见的条件下,会凝结成‘鲸落凝珠’,那是海洋生命力的极致体现,也蕴含着它们对世界的最后祝福与守护意志。”
菲尼克斯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里磅礴的生命能量与潮汐信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信标在他怀中微微发热,传递出一种渴望与亲近之感。毫无疑问,这里确实是修复信标的最佳地点,鲸落凝珠也必然在此孕育。
但同时,他那敏锐的“解析”能力,也让他感知到了在这片神圣、平和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几处不协调的“暗斑”。那几处区域的能量流动滞涩,生命气息衰弱,隐隐透露出“古神之垢”那特有的阴冷与死寂。就像完美的玉璧上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
凯尔塞斯显然也知晓这些隐患,他脸上的虔诚中掺杂了一丝沉重。“正如你们所感知到的,圣域也并非绝对安全。那些被‘古神之垢’侵蚀的区域,正在缓慢地扩散。我们倾尽全力,也只能勉强遏制。拉瑟斯便是在巡查一处新出现的侵蚀点时不幸受伤。”
星纹鳐载着他们,向着圣域中心一座最为宏伟的建筑群游去。那是由洁白的巨型珊瑚、打磨光滑的鲸骨以及各种发光宝石构建而成的城市——纳迦的主城,赛拉格之心。
城市建筑风格优雅而奇特,与海洋环境完美融合。无数纳迦在其中穿梭游动,他们的数量远比菲尼克斯想象的多,而且气息普遍强大。看到凯尔塞斯带着几个陆地生物前来,许多纳迦投来了好奇、惊讶,甚至有些警惕的目光,但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显然,他们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
星纹鳐在城市边缘一处专门停放坐骑的平台上降落。凯尔塞斯率先滑下鳐背。
“跟我来,大祭司已经在圣殿等候了。”
他们跟随着凯尔塞斯,行走(或者说游动)在赛拉格之心的街道上。街道是宽阔的水道,两旁是各种功能的珊瑚建筑。纳迦们的生活井然有序,有的在巡逻,有的在进行祭祀仪式,有的则在照料那些发光的水生植物。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座最为高大的建筑前。那是一座完全由某种半透明的蓝色水晶构筑而成的宏伟圣殿,圣殿顶端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着的珍珠,散发出柔和而强大的能量波动,与整个圣域的气息相连。
“海洋之心圣殿,”凯尔塞斯肃然道,“我族的核心圣地。”
守卫在圣殿门口的纳迦战士庄严地行礼,然后推开了那扇雕刻着巨鲸与海浪图案的沉重水晶大门。
门内,是一个无比空旷、回荡着空灵水流声的大殿。大殿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祭坛,祭坛上方悬浮着一颗约有人头大小、不断变换着蓝白色泽的光球,那光球的气息与圣殿顶端的珍珠同源,但更加凝聚和古老。
而在祭坛前,一位身披由星光贝和七彩鳞片编织而成的长袍、手持一根镶嵌着硕大蓝宝石权杖的年长女性纳迦,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她的容貌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但岁月和智慧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她的竖瞳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如同最深的海渊,蕴含着无尽的沧桑与包容。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与整个圣殿、整个赛拉格之地融为一体。
她便是纳迦族的大祭司,赛拉娜。
她的目光越过凯尔塞斯,直接落在了菲尼克斯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他怀中的潮汐信标上。
“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客人,命运的携带者。”赛拉娜的声音空灵而悠远,仿佛来自海洋本身,“我感受到了‘潮汐之心’的呼唤,也听闻了‘调和者’的奇迹。海洋的意志,果然指引你们来到了这里。”
她的目光转向菲尼克斯,带着一种仿佛能看透灵魂的深邃。
“年轻的调和者,菲尼克斯。你能否告诉我,在你‘品尝’了圣域的气息后,你认为,我们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