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上，那个昏迷的青年，那个“顾凡”，手指抽动了一下。
旁观的顾凡，那团幽灵般的意识，只是静静地“看”着。
【火种】已经彻底融入了他的身体。
不是他主动融合，而是那个倒霉蛋在末日废墟里挣扎求生时，踩到的一颗“钉子”。
何其的讽刺。
这个世界的“他”，只是因为跑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完成了这天胡开局。
“吼——”
那头逃走的巨型蜥蜴去而复返，它身后还跟来了两头体型更庞大的同类。
贪婪战胜了恐惧。
它们看到了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类，一个唾手可得的猎物。
视角里的“顾凡”醒了。
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气，脸上还残留着被电击后的茫然。
当他看到那三头正流着口水，步步紧逼的怪物时，求生的本能让他从地上一跃而起。
太快了。
旁观的顾凡，清晰地“看”到，这个“自己”的动作，完全超越了普通人的范畴。
那是一种纯粹由身体爆发出的，未经打磨的蛮力。
“顾凡”自己也愣住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又活动了一下身体。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着他饥饿干瘪的躯体。
这是……什么？
对面的巨蜥可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其中一头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扑了上来。
“顾凡”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
他甚至闭上了双眼，等待着被撕碎的剧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他感觉自己撞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手臂有些发麻。
他睁开眼。
那头巨蜥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一击毙命。
被他用小臂，格挡死的。
剩下的两头巨蜥停下脚步，猩红的瞳孔里充满了困惑与暴虐。
它们不理解，这个刚才还弱小不堪的食物，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硬”。
“顾凡”也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正在自己的身体里乱窜。
正是这股暖流，在他格挡的瞬间，自动汇聚到了他的手臂上。
他活下来了。
他反杀了一头怪物。
这个认知，点燃了他被末日磨灭的所有血性。
他不再后退，而是主动迎着另外两头巨蜥，冲了上去。
没有招式，没有技巧。
只有最原始的，拳打，脚踢，撕咬。
旁观的顾凡，麻木地看着这场野蛮的血战。
这个“自己”，简直把武者的脸都丢光了。
破绽百出，全靠血厚。
好几次，他都应该被开膛破肚，但那股在体内乱窜的暖流，总能在关键时刻护住他的要害。
十分钟后。
“顾凡”浑身是血地站在三具巨蜥的尸体上。
他赢了。
他喘着粗气，第一次，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感受到了名为“希望”的东西。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盘腿坐了下来。
他需要搞清楚，自己身体里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他闭上双眼，开始尝试着去控制那股暖流。
旁观的顾凡，精神一振。
来了。
正戏来了。
让我看看，没有“未来经验”，没有那些古籍，一个纯粹的土着，是如何驾驭【火种】的力量的。
只见视角里的“顾凡”，只是最简单地凝神静气。
然后……开始呼吸。
一呼，一吸。
空气中那些无形的，肉眼不可见的能量，被他粗暴地吸入体内。
没有经脉运转，没有周天循环，甚至没有意守丹田。
就是硬吸。
吸进来的能量，和他体内那股【火种】的初始力量一接触，就自动转化成了那股暖流。
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
旁观的顾凡，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就这？
这就是你研究出来的修炼方法？
这不叫修炼，这叫人体空气净化器啊！
效率低下得令人发指，能量转化率估计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我那套《镇龙斩妖》，随便一个起手式，都比你这全套功法强一百倍。
然而，笑着笑着，旁观的顾凡，意识却慢慢凝固了。
一个荒诞的，让他浑身冰冷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血腥进化纪元。
第一位武者的出现，引领人们开始修炼。
这个“第一位武者”，没有师傅，没有功法，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
他的一切，都是从零开始。
那么，他创造出的第一套功法，会是什么样的？
会是逻辑严密，效能强大的神功吗？
不。
只会是……眼前这个样子。
只会是最原始，最粗糙的，对能量的本能汲取。
一个让他头皮炸裂的等式，在他脑海里成型。
眼前的功法 = 第一代气血导引法。
眼前的这个倒霉蛋“顾凡” = 武道历史里，那个被抹去名字的，第一位武者。
所以……武道第一人，竟是我自己？
操！
这他妈是什么地狱笑话！
眼前的画面，再次加速。
视角里的“顾凡”凭借这套简陋的功法，和【火种】赋予他的强悍体质，实力飞速增长。
他开始走出废墟，寻找幸存者。
他将这套粗糙的“气血导引法”，教给了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人们。
越来越多的人，拥有了对抗妖兽的力量。
他们建立起小小的幸存者营地，然后是堡垒，最后是一座座坚固的城市。
人类，第一次在这个血腥的纪元里，站稳了脚跟。
旁观的顾凡，看着这一切。
看着那个“自己”，从一个挣扎求生的青年，成长为一个沉稳的领袖。
他带领着人类，一次次击退兽潮，开疆拓土。
他的身边，也汇聚了一批强大的战友。
那是一场波澜壮阔的，属于人类的崛起史诗。
但旁观的顾凡，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激动。
他只觉得荒谬。
他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只是在“复刻”一段他从未见过的历史。
甚至，他引以为傲的《镇龙》，都只是在这套原始功法上的“优化升级版”。
我抄我自己，还他妈抄的是个盗版？
时间流逝。
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座巨大的黑色堡垒前。
那堡垒的样式，和他噩梦里见到的镇妖司总部，一模一样。
只是，它还很新，没有那些狰狞的创伤。
视角里的“顾凡”，站在数万名武者的最前方。
他已经不再年轻，脸上刻满了风霜，但身躯依旧挺拔。
他面对着自己的追随者们，面对着这个由他一手开创的新时代。
“从今天起，我们的组织，正式成立！”
他的宣告，传遍了整个广场。
“我们的目标，是镇压尽天下妖，护我人族安！”
“我们的名字，叫……”
“镇妖司！”
轰。
旁观的顾凡，那团幽灵般的意识，彻底崩碎。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那是“曾经”。
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