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孙子孙女要给自己这边买辆火车,沈承平一时间根本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他盯着媳妇拿回来的列车照片,嗓子干涩到完全无法发出声音。
好一会儿,他用力地咽了口唾沫,问:“这是真的?”
江清沅特别能够理解丈夫此时的感受。
毕竟刚才宁宁跟她说起的时候,她的表情和此刻的男人一模一样。
她咧着嘴,笑着用力点头:“真的!宁宁都给我看那个拍卖会的介绍了。”
江清沅说着把自己带出来的资料一一在桌子上摊开,指着孙女乐芳打印的拍卖品简介截图给丈夫看。
“NY5内燃机,我们国家将在1967年,也就是明年初引进。
国家购买时花费了250万美元的外汇储备……”
说到这里,江清沅更加用力的攥住丈夫的手臂,激动地道:“要是乐山他们真能把这机车给咱们送来,是不是就能替国家省下这些钱了?”
沈承平望着那些资料,此刻内心也是心潮澎湃。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乐山,乐芳他们竟然能有如此大的能力!
这样的好事儿真是连梦里都不敢想啊!
“是!”他用力点头。
同时将手覆盖在妻子的手背上,双眼熠熠生辉:“有这辆机车,堂哥有救了!”
丈夫的话让江清沅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就仿佛心底那块千斤重的石头被瞬间粉碎,整个人都松快了。
她用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哽咽地说:“嗯,咱明天就把资料送出去。早点送,绝对不能让哥嫂一家出事。”
说到这里,江清沅忽然就绷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她用手捂住嘴,小声哭道:“要是早一天多好,早一天没准儿能把安老师也给救下来。”
江清沅至始至终没有见过安教授,安教授甚至都不知道她和沈承平的存在。
可在把安然当做好朋友的那天起,小两口就把救助安然一家当做自己的己任。
所以在知道安教授自杀的时候,两个人是发自内心的难过。
这会儿,在安教授自杀后的第二天,他们忽然获得了能与那些人谈条件的资本——
江清沅的心里忽然就难受了起来。
她一方面真为安教授感觉遗憾,要是老爷子能多忍耐一两天,事情可能就会变得不同。
但更多的,是后怕。
江清沅都不敢想,要是堂哥有一天想不开,走上安教授这条路……
她猛地打了个哆嗦,用力抱住丈夫,把头埋在他的手臂上。
看到媳妇这个样子,沈承平顿时知道她多想了。
他安抚地拍了拍江清沅,说:“别胡思乱想,堂哥不会的。”
说话的同时,沈承平的神情变得严肃:“你不要小看堂哥,他是经过千锤百打的革命者,不会轻易向命运低头。
你要是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就是轻看他,是不信任他。”
沈承平说话的语气虽然平静,可说出的内容却带着迫人的压力。
江清沅一下子就被他给吓住了。
她连忙抬起脸,用力吸了吸鼻子,辩解道:“我没有!那是我哥,我相信他!”
“那就好。我们现在商量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吧。”沈承平说道。
他的神情依然严肃,可目光却在悄悄觑着媳妇。
看江清沅被自己吓唬那么一下,终于不再患得患失,开始认真思考了,才终于放下了心。
媳妇今天哭得太多了,眼睛都哭肿了。
要是任由她乱想,那明天早上起来,估计眼睛嗓子都不能要了。
为了媳妇身体着想,该扮黑脸那就扮吧。
沈宁把沈乐芳从网上下载的关于内燃机设计的核心资料全都给江清沅送了过来。
那些资料有两个版本,德文的和中文的。
乐芳将这两个版本分别打印了,那意思很明显——让江清沅他们斟酌着用。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需要的话,完全可以不把中文资料拿出来。
没准儿光这一套德文资料的翻译就能救一个人!
江清沅深以为是。
她说:“都老师精通英语,法语,德语,我们可以用这份资料把都老师要到咱们厂里来。
这样安然就不用担心她妈妈了!”
沈承平按了按眉心,提醒:“这是内燃机的资料,咱厂是生产重型卡车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要不到厂里来。”
江清沅一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啊,这火车头不归他们厂生产啊!
但——
“没关系!不用考虑这个!”
她挥了挥手,神情非常豪迈。
“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咱们手里,什么都可以谈!
咱们就要让都老师来咱们厂,我不信他们会在这种小问题上和咱们较真儿。”
江清沅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
“不光都老师,还有堂哥,堂嫂。我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堂哥堂嫂一定要在咱们厂,不在咱们厂也得在咱的眼皮底下。”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了下来:“我不想让堂哥出事,我不能接受历史重演。”
沈承平知道媳妇指的是在宁宁他们那个世界,堂哥堂嫂最后都死于这场运动的历史。
他的眸光变得深沉。
沈承平认可的媳妇的说法。
他斟酌了一下,道:“这次的东西不能放在咱们厂了。
之前卡车的事儿咱们厂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这次必须换个地方。”
丈夫的说法江清沅很赞成。
一而再,再而三。
厂里的人必定会再次进入国安局人员的视野。
她的身世可经不住专业人员的认真排查。
“那放在哪儿合适呢?”江清沅问。
“得找一个咱们信任的人,得咱们确定他不会把这件事隐瞒下来,必定会上报的人。”
“不光要上报,还得有机会接触更高级别领导,把这件事以最快速度报上去的人。”江清沅补充道。
她说完心里一动,下意识的朝丈夫望去。
而同时,沈承平也朝她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