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隐星稀，阴风恻恻。
城南老造纸厂旧址早已荒废多年，断壁残垣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兽骨架，透着说不出的荒凉与阴森。晚上十一点刚过，林凡四人便已抵达附近，藏身于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胖子紧张地咽着口水，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鳞片路引，小声嘀咕：“我说……咱是不是来太早了？子时还没到呢。这地方看着比西郊鬼宅还瘆人……”
苏晓则举着平板，调整着夜视模式和能量探测仪：“环境温度低于周边平均值3.7摄氏度，检测到异常能量粒子聚集，符合‘界’的初步特征。但入口尚未观测到。”
清影一身利落的深色运动装，马尾束起，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低声道：“鬼市入口开启前会有征兆，耐心等待。收敛气息，不要惊动可能存在的其他‘东西’。”
林凡点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搞笑捉鬼秘籍》。从接近这片区域开始，他就感觉怀里的书似乎微微发烫，并且传来一阵阵极其细微、几不可察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书页里蠢蠢欲动，让他心神不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当时针指向十一点半（子时）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前方那片最为破败、原本是厂区废水池的巨大洼地中央，空气突然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一道道扭曲、模糊的阴影凭空出现，仿佛海市蜃楼，逐渐凝聚成形。
那并非现代建筑的景象，而是一片片古旧、歪斜的摊棚和影影绰绰的人影！隐约还能听到一些压抑的、嘈杂的交换声和讨价还价声，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传来，听不真切。
“入口出现了！”清影低喝一声，“准备好路引，跟我来！记住，进去之后，跟紧我，不要乱看，不要乱摸，更不要轻易答应任何交易！”
她当先一步，朝着那扭曲的“海市蜃楼”走去。林凡、胖子和苏晓赶紧跟上，紧紧握着手中的路引。
越是靠近，那股阴冷的气息就越是浓重。怀中的书本也越发躁动不安，震感明显加剧，甚至隐隐发出低沉的嗡鸣，烫得林凡胸口都有些发疼。
就在他们踏入那片扭曲光影范围的瞬间，手中的路引同时爆发出微弱的乌光，将四人包裹。
林凡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嗡”的一声，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膜。周围的景象瞬间清晰、稳定下来！
喧闹声、叫卖声、各种稀奇古怪的气味瞬间涌入感官！
他们已然身处一个光怪陆离、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集市之中！
头顶并非天空，而是一片混沌扭曲、仿佛流淌着暗色油彩的“穹顶”，散发出昏黄黯淡的光线，勉强照亮下方。脚下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两旁是密密麻麻、风格迥异的摊位。
有的摊子支着古旧的桐油布棚，摆着锈迹斑斑的青铜器、颜色诡异的瓶罐、或是风干扭曲的草药根茎；有的则直接在地上铺块破布，上面随意堆放着各种骨头、牙齿、矿石或是看不出材质的碎块；甚至还有几个摊位散发着浓重的腥气，摆着盛有不明液体的瓦罐，里面似乎有活物在蠕动！
来往的“人”更是千奇百怪。有穿着长衫马褂、面色青白如同老尸的；有裹着斗篷、露出非人手脚或尾巴的；有身体半透明、飘忽不定的；也有几个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眼神精明、气息阴冷的。各种低语、争吵、怪笑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热闹的氛围。
“我……我去……”胖子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就是鬼市？也太……太赛博朋克了！”他贫乏的词汇量只能找到这个词。
苏晓的平板发出轻微的“滴滴”报警声：“能量场极度混乱！存在多种高能反应及未知生命信号！物理规则出现局部异常！空气成分复杂，检测到硫化氢、甲烷及多种未知有机挥发物，建议佩戴防护设备……”她说着，居然真的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几个防毒面具滤芯。
清影对此习以为常，低声道：“跟紧，别掉队。这里不是逛街的地方。”
林凡却无暇他顾。从他踏入鬼市的那一刻起，怀中的秘籍就彻底“沸腾”了！它不仅剧烈震动、发烫，书页甚至开始自动地、轻微地翻动，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手在急切地翻阅，寻找着什么。一股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兴奋、渴望、戏谑的奇异情绪透过书本，不断冲击着林凡的心神。
“你怎么了？”清影敏锐地察觉到林凡的异常，看他脸色发白，额头冒汗。
“书……书……”林凡艰难地开口，按住胸口，“它……它好像很兴奋……不受控制了……”
清影脸色微变：“收敛心神！尝试压制它！在这里引起骚动就麻烦了！”
林凡努力尝试，但那本书就像是被关了太久终于放风的哈士奇，根本不受约束。它的震动甚至带动了林凡的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
他们的异常很快引起了周围一些存在的注意。
几个穿着破烂寿衣、面色铁青的“顾客”停下脚步，空洞的眼睛转向林凡，鼻子微微抽动，似乎在嗅着什么。
一个摊主，一个脑袋长得像颗干瘪核桃、只有一只巨大独眼的老太婆，咧开没牙的嘴，发出“咯咯”的怪笑，指着林凡：“新鲜的……好香的味道……是‘活’的‘戏本’……”
另一个摊位上，几个笼罩在黑雾中、只有几点猩红目光闪烁的影子，也齐齐转向了林凡的方向，发出窃窃私语。
“不好！”清影暗叫一声，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林凡身前，同时从袖中滑出一张淡金色的符箓捏在指尖，一股清正平和的气息微微散发开来，将那些窥探的视线稍稍逼退。
“走！离开主干道！”清影低喝，带着三人快步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狭窄的小巷。
然而，怀中的秘籍并未平息，反而因为感受到周围更多杂乱的气息而更加躁动。书页翻动的速度更快，那股渴望的情绪几乎要破书而出！
就在这时，经过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摊位时，林凡怀中的书本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嗡鸣”！
与此同时，那摊位上的一样东西，也同时亮起了微光，与之呼应！
那摊主裹在一件宽大破旧的蓑衣里，看不清面容，身前只随意摆着几件东西：一块开裂的兽骨，半截焦黑的木棍，还有一枚……颜色黯淡、边缘破损，仿佛是从什么古老壁画上扣下来的彩色陶片。
发出回应的，正是那枚陶片！它表面亮起一层极其微弱的、七彩流转的光晕，虽然一闪即逝，却被林凡和清影捕捉得清清楚楚！
林凡怀中的秘籍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传来一股无比强烈的、指向那枚陶片的“渴望”情绪！
“呃！”林凡闷哼一声，身不由己地就朝着那个摊位迈了一步，眼睛死死盯着那枚陶片。
摊主似乎也察觉到了，蓑衣下传来一声轻咦，一只干枯如同鸡爪的手缓缓伸出，按在了那枚陶片上，挡住了林凡的视线。
清影一把拉住林凡，警惕地看着那个蓑衣摊主。
胖子也紧张起来，小声问：“凡哥，怎么了？那破瓦片有啥特别的？”
苏晓则快速扫描着那枚陶片：“能量反应微弱但异常！与林凡同学体内能量波动出现短暂共鸣！材质分析……无法完全解析，含有大量未知硅酸盐及有机粘结物……”
蓑衣下，一双闪烁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抬了起来，打量了一下林凡，又看了看他死死按住的胸口，发出沙哑如同摩擦瓦片的声音：“小娃娃……身上带着好东西啊……对这‘残伶偶’的碎片感兴趣？”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腔调，听起来十分别扭。
林凡只觉得那陶片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仿佛那原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喘着气，努力对抗着秘籍传来的强烈冲动，艰难道：“这……这是什么？”
“嗬嗬……”蓑衣摊主发出古怪的笑声，“老物件了……陪着‘她’唱了不知多少年大戏……碎了，没用了……就剩下这点灵性未泯，偶尔还会发发光，想着以前的热闹……”
他摩挲着那枚陶片，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林凡：“小娃娃，你身上的‘戏本子’，好像很喜欢它？想让它凑个热闹？”
林凡心中巨震！他果然知道书的事！
清影握紧了符箓，冷声道：“我们只是路过，不买东西。”
“别急着走嘛……”摊主的声音带着诱惑，“相逢即是有缘。这碎片留在我这儿也是蒙尘，若是能与合适的‘本子’重逢，说不定还能再现当年‘百戏’的一丝风采呢……小娃娃，你不想看看吗？”
那枚陶片在他指尖微微转动，再次泛起一丝微弱的彩光。
林凡怀中的秘籍立刻又是一阵剧烈躁动，渴望的情绪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你……你想换什么？”林凡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凡哥！”胖子赶紧拉住他，“别冲动！这老家伙看着就不像好人！”
清影也警告地看了林凡一眼。
蓑衣摊主嘿嘿一笑：“老朽不要金银财帛。只看眼缘……小娃娃，你身上那‘本子’，让老朽瞧一眼，就一眼……这碎片，就送与你，如何？”
只是……看一眼？
林凡一愣，心中天人交战。那陶片对他和秘籍的吸引力极大，但让对方看书……
清影断然拒绝：“不可能！我们走！”她拉着林凡就要强行离开。
就在此时，异变再起！
或许是感受到交易即将破裂，林凡怀中的《搞笑捉鬼秘籍》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躁动！
一声极其突兀、响亮、如同破锣般的唢呐声，毫无征兆地从林凡怀里炸响！
“呜哩哇啦——！！！”
声音高亢刺耳，跑调跑得厉害，充满了欢（瞎）快（搞）的气氛，在这诡异安静的鬼市小巷里，如同平地惊雷！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震得头皮发麻！
蓑衣摊主按着陶片的手猛地一抖！
清影脸色瞬间煞白！
胖子“嗷”一嗓子差点跳起来！
苏晓的平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更可怕的是，这破锣唢呐声仿佛一个信号，瞬间传遍了小半个鬼市！
刹那间，原本喧闹却有序的鬼市，猛地一静！
无数道或好奇、或阴冷、或贪婪、或愤怒的目光，齐刷刷地从各个方向投射过来，聚焦在了林凡四人身上！
林凡僵在原地，手还按在胸口，感受着那本还在兀自震动、似乎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满意的破书，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