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沼泽秘
第三十二章：虺蛟巡疆
在天琦以第一碎碑之力艰难撑起的微小领域庇护下，两人两兽如同在粘稠的墨海中潜行，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心力与灵力。龙威如无形的枷锁，魔气似蚀骨的寒针，无时无刻不在试图瓦解他们的防御，侵蚀他们的意志。焦黑荒凉的大地上，巨大的龙族骸骨投下扭曲而狰狞的阴影，空洞的眼眶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怨念。
他们按照感应中的方向，朝着龙裔沼泽更深处的核心区域跋涉。四周死寂，唯有脚下偶尔踩碎不知名枯骨的脆响，以及那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若有若无的魔气流动声，更添几分阴森。
皓影的日月异瞳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戒，扫描着周围的一切能量流动。它的魂体在龙威压制下光芒黯淡，但感知却愈发敏锐。“小心，前方能量有异，有活物……很强的活物，带着……龙族的气息，但很驳杂、扭曲。”
几乎在皓影警示发出的同时，前方数百丈外，一片由数根巨大如山峰的交叉龙骨形成的天然“峡谷”深处，传来了异响。
并非骨骼摩擦声，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闷雷滚动般的“咕噜”声，伴随着某种沉重物体滑过焦黑地面的粘腻声响。一股远比周围环境更加浓郁、更加腥臭的墨绿色毒瘴，如同拥有生命般，从龙骨峡谷的缝隙中缓缓弥漫开来。那毒瘴所过之处，连空气中飘荡的幽冥魔气都似乎被其腐蚀、同化，地面坚硬的焦土更是发出“嗤嗤”的声响，被蚀出细密的孔洞。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伴随着那毒瘴，如同潮水般涌来，其中蕴含的威压，虽然远不及那弥漫天地的纯粹龙威，却更加集中，更加……充满恶意与侵略性！
“戒备！”天琦低喝一声，手中“流光”剑瞬间出鞘，吞吐着凝练的剑芒，他撑起的归源领域也收缩了几分，变得更加凝实。飘雪周身冰蓝光晕流转，素手之间寒气凝聚，地面开始蔓延出细微的冰霜。紫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微微伏低，暗红色的古老纹路在皮毛下亮起，紫焱在利爪间缭绕。
来了！
哗啦——！
伴随着一声仿佛泥石流崩塌般的巨响，前方那片墨绿色毒瘴猛地向两侧分开！一个庞大而狰狞的身影，缓缓从龙骨峡谷的阴影中游弋而出！
那是一条巨蛟！
其体型虽不及那些真正的上古龙族骸骨，却也长达二十余丈，身躯比水缸还要粗壮！通体覆盖着暗沉如沼泽淤泥般的厚重鳞甲，鳞片缝隙间不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色毒液。它的头颅并非真龙那般威严神圣，反而显得异常丑陋凶恶，头顶只有一根扭曲的、如同腐败树枝般的独角，一双竖瞳是浑浊的惨绿色，充满了贪婪、暴戾与混乱。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它那布满瘤状突起的颈部下方，隐约可见几片颜色略浅、带着一丝微弱金芒的逆鳞，以及它散发出的气息中，那一丝虽然稀薄、却真实不虚的……龙族威压！
这正是龙裔沼泽中凭借一丝稀薄龙血和诡异毒瘴称霸一方的领主级存在——毒瘴虺蛟！
“嘶——！”
虺蛟张开巨口，露出如同匕首般交错的惨绿色毒牙，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那嘶鸣声中不仅蕴含着精神冲击，更带着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灵力运转滞涩的奇异力场！它那浑浊的惨绿色竖瞳，死死地锁定了天琦四人，尤其是在紫璃和天琦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觊觎与暴怒。显然，紫璃那强大的血脉气息和天琦身上某种特质（或许是碎碑，或许是灵族血脉），引起了它极大的兴趣与敌意。
“蕴含稀薄龙血的虺蛟……实力恐怕已接近魔将级别，而且剧毒难缠！”皓影的意念带着急促，“小心它的毒瘴和毒液，能腐蚀灵力和肉身！那稀薄龙血赋予了它一定的龙威抗性，在此地如鱼得水！”
话音未落，那虺蛟已然发动了攻击！它庞大的身躯看似笨重，行动起来却迅如闪电，粗长的尾部猛地一拍地面！
轰！
大地剧震，无数焦黑的土石混合着浓郁的毒瘴，如同炮弹般朝着四人劈头盖脸砸来！更可怕的是，它巨口一张，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墨绿色毒液箭矢，如同突破了空间限制，后发先至，直射位于最前方的天琦！毒液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光线都似乎被其毒性所扭曲！
“冰墙·起！”
飘雪清叱一声，双手向前虚按！一面厚达数尺、晶莹剔透的冰墙瞬间凝结于天琦身前！冰墙之上，无数细密的雪花符文流转，散发出极致的寒意。
噗！
毒液箭矢狠狠地撞击在冰墙之上！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那足以抵挡寻常法宝攻击的玄冰之墙，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成墨绿之色，并迅速融化、消解！仅仅一个呼吸间，冰墙便被腐蚀穿透，残余的毒液依旧势头不减地射向天琦！
“万象归源·御！”
天琦早有准备，“流光”剑划出一道圆融的弧线，归源灵力化作一面旋转的混沌气盾挡在身前。毒液撞上气盾，发出“嗤嗤”的声响，那蕴含着秩序与净化意味的归源之力，竟也与这剧毒形成了僵持，不断相互湮灭！天琦只觉手臂一震，灵力消耗剧烈，心中骇然，这虺蛟之毒，果然霸道无比！
“吼！”
就在天琦抵挡毒液的瞬间，紫璃动了！它那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紫色闪电，并非直接冲向虺蛟主体，而是猛地扑向虺蛟那拍击地面、尚未完全收回的粗长尾部！利爪之上紫焱暴涨，带着撕裂一切的凶威，狠狠抓下！
嗤啦！
暗沉厚重的鳞甲在紫璃的利爪和紫焱面前，竟如同纸糊般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暗紫色的蛟血如同喷泉般涌出，那血液落在地上，竟也将焦土腐蚀出阵阵白烟，显然也蕴含着剧毒！
“嘶嗷——！”
虺蛟吃痛，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咆哮，尾部猛地甩动，带着万钧巨力抽向紫璃！同时，它周身鳞片翕张，更加浓郁的墨绿色毒瘴如同爆炸般向四周席卷开来，瞬间将方圆数百丈的区域笼罩！
“不好！毒瘴领域！”皓影惊呼，“这毒瘴能极大削弱我们的感知和灵力恢复速度！”
浓郁的毒瘴扑面而来，视线受阻，神识探查范围被急剧压缩。那毒瘴不仅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更蕴含着一种扰乱心神、放大内心负面情绪的诡异力量。天琦撑起的归源领域在毒瘴的侵蚀下，范围再次被迫缩小，光芒摇曳。
“不能久战！必须速战速决，或者摆脱它！”天琦一边挥剑斩开几道趁机袭来的毒液，一边急声道。在这龙威压制和毒瘴领域中，他们的消耗是外面的数倍，拖延下去，必败无疑！
“它的弱点是颈部下方的浅色逆鳞和眼睛！”皓影的日月异瞳穿透部分毒瘴，锁定了虺蛟的要害，“但它的头颅防御最强，且有剧毒保护，难以靠近！”
“我来制造机会！”飘雪声音清冷，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双手结印，周身冰蓝色光芒骤然内敛，随即，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凛冽、仿佛连灵魂都能冻结的寒意，以她为中心爆发开来！
“九天霜雪·绝对零度！”
并非大范围攻击，而是将所有的寒意，所有的力量，凝聚成一道细如发丝、几乎无形的冰蓝色射线，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精准无比地射向虺蛟那浑浊的惨绿色右眼！
这是极致的冰寒与极致的穿透！
虺蛟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声惊怒的嘶鸣，下意识地闭合眼皮，同时头颅猛地偏转！
噗！
冰蓝色射线没能击中它的眼球，却狠狠地打在了它闭合的眼皮之上！极致寒意瞬间爆发！咔嚓声中，虺蛟的右眼连同周围的大片鳞甲，被一层厚厚的、闪烁着符文光芒的深蓝色玄冰彻底封冻！甚至连它头颅的动作都出现了瞬间的僵直！
“就是现在！”飘雪脸色一白，显然这一击对她的消耗极大。
无需多言，天琦与紫璃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天琦长啸一声，体内第一碎碑嗡鸣，他将残存的归源之力尽数灌注于“流光”剑中，身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毒瘴的璀璨惊鸿，直刺虺蛟因为头颅僵直而暴露出来的、颈部下方那几片浅色逆鳞！
与此同时，紫璃咆哮着再次扑上，这一次，它的目标是被玄冰封冻的虺蛟头颅！它张开巨口，喉咙深处紫黑色光芒疯狂凝聚，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恐怖的紫黑色焱柱，如同死神的吐息，轰向那被冰封的区域！它要以极致的毁灭之焱，配合飘雪的极致之冰，上演一出冰火交攻！
危机关头，那虺蛟也展现了其作为沼泽领主的凶悍与狡诈！它竟不顾颈部要害，那粗长的尾部如同拥有生命般，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如同毒蝎摆尾，携带着恐怖的巨力和浓郁的毒瘴，后发先至，猛地抽向身剑合一、无法变向的天琦！它竟是打算以伤换命，或者说，它自信自己的逆鳞防御，足以抵挡天琦这一剑，而它的尾击，足以将天琦拍成肉泥！
“天琦小心！”皓影魂体光芒爆闪，太虚幻梦之力全力发动，试图在虺蛟尾部攻击路径上制造幻象干扰。
但虺蛟的意志极其坚韧，尾部只是微微一顿，便撕裂了幻象，依旧狠狠抽下！
眼看天琦就要被那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蛟尾击中！
千钧一发之际！
“吼——！！”
紫璃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那咆哮中带着一丝决绝！它竟硬生生中止了即将喷出的紫焱吐息，庞大的身躯以一种近乎违背物理规则的方式强行扭转让开虺蛟头颅的正面，用它那覆盖着厚重鳞甲和紫焱的侧肩背，悍不畏死地迎向了抽向天琦的蛟尾！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两座山岳相撞的巨响爆开！
紫璃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陨星击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直接被抽得离地倒飞出去数十丈，重重地砸在一片焦黑的龙骨之上，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它肩背部坚硬的鳞甲大面积碎裂，血肉模糊，深紫色的血液汩汩涌出，那伤口处更是缠绕着墨绿色的毒气，不断侵蚀着它的血肉！它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一时无力，只能发出愤怒而痛苦的低声咆哮。
“紫璃！”天琦目眦欲裂，但此刻他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强忍心中的剧痛与愤怒，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灌注于这一剑之中！
“给我破——！！”
“流光”剑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清越剑鸣，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片最为显眼的浅色逆鳞中心！
叮——！
一声并非金属交击，而是仿佛琉璃破碎的脆响！
那蕴含着虺蛟一丝本源龙血、防御力极强的逆鳞，在融合了碎碑秩序之力与天琦全部剑意的一击之下，终于不堪重负，骤然碎裂！
“嘶嗷嗷嗷——！！！”
逆鳞破碎，仿佛触动了虺蛟真正的命脉！它发出了开战以来最为凄厉、最为痛苦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地翻滚、抽搐，颈部伤口处墨绿色的血液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那血液中蕴含的龙威都变得紊乱不堪！
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走！”
天琦没有丝毫恋战，他知道，逆鳞虽破，但此獠生命力极其顽强，未必会立刻毙命。而紫璃重伤，飘雪消耗巨大，皓影魂体不稳，他们已无力再战。他毫不犹豫，身形一闪，来到挣扎的紫璃身边，将其庞大的身躯奋力扛起（以他如今的体魄和灵力，勉强能做到），对着飘雪和皓影急声道。
飘雪立刻会意，强提精神，再次施展冰系法术，在前方凝聚出一道冰霜路径，暂时阻隔毒瘴和可能追来的虺蛟。
皓影则全力释放幻梦之力，在身后布下层层叠叠的幻象，干扰虺蛟的感知。
四人——或者说三人一兽（天琦背着紫璃）——不敢有丝毫停留，趁着虺蛟因剧痛和重创而暂时失去追击能力的间隙，沿着冰霜路径，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头也不回地向着荒原更深处亡命奔逃。
身后，那毒瘴虺蛟凄厉而怨毒的嘶鸣声，依旧在龙威弥漫的荒原上久久回荡，充满了不甘与无尽的杀意。
这场遭遇战，他们虽侥幸重创了这沼泽领主，逼退了强敌，但自身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紫璃重伤中毒，战力大减，所有人的消耗都极其巨大。
而龙裔沼泽的凶险，才刚刚向他们展露冰山一角。前路，依旧漫漫，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