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陈家沟沉浸在一片丰收后的宁静里。这日,族长陈老太爷拄着拐杖,在几位族老的簇拥下,缓步走进陈默家的小院。
默娃,老太爷的声音带着庄重,咱们陈氏祠堂正要重修,想请你为祠堂正殿雕刻一块匾额。你是咱们族里第一个北大学子,这块匾由你来刻,再合适不过。
陈默放下手中的刻刀,恭敬地起身:太爷爷信任,孙儿定当尽力。
祠堂要悬挂的是“源远流长”四个大字,这四个字蕴含着深刻的寓意,象征着陈氏一族的文化传承源远流长、永不断绝。陈默深知这块匾额的重要性,它不仅仅是一件普通的木雕作品,更是承载着全族人的期望和对家族历史的敬重。
为了挑选到最合适的木材来制作这块匾额,陈默可谓是煞费苦心。在选料的那一天,他特意邀请了经验丰富的赵老一同前往木材场。当他们走进木材场时,眼前堆积如山的木料让人眼花缭乱。
然而,陈默的目光却在众多木料中迅速定格在一块特别的木材上。这块木料的色泽深沉而庄重,纹理如流水般自然流畅,仿佛蕴含着岁月的沉淀和历史的记忆。陈默走近仔细观察,发现这块木料竟然是一块百年香樟木,其质地密实,用手轻轻叩击,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金石之声。
这块香樟木的尺寸也非常合适,长一丈二尺,宽三尺,厚达五寸,正好能够满足制作匾额的需要。陈默心中暗喜,他知道这块木材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理想之选。
好眼力。赵老抚摸着木料,频频点头,香樟木防虫耐腐,木质稳定,正适合做传世的匾额。你看这纹理,如水波流转,正合源远流长的意境。
然而在开料时,陈默却发现木料尾端有一处天然的弯弧,若按常规切割,这一部分就要被舍弃。他抚摸着这段弯曲的木料,忽然心念一动:赵爷爷,这段木料,我想给您做一把摇椅。
赵老闻言,身体微微一颤,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之色,随即便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所淹没。他凝视着陈默,眼中的那丝感动愈发明显,但还是连忙摆手道:“使不得啊,孩子,这可是祠堂的木料啊!”
陈默见状,急忙解释道:“太爷爷,您别担心,这些木料都是余料,并没有浪费。而且,您也知道,太爷爷您一直对我关爱有加,视我如亲孙一般。如今我即将远行,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您,所以就想趁着这个机会,用这些余料给您做一件礼物,也好让您有个念想。”
他的话语诚恳而真挚,透露出对赵老深深的敬意和感激之情。赵老听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眼眶也微微湿润了。
族长得知后,不仅没有责怪,反而大加赞赏:知恩图报,正是我陈氏家训!默娃有此心意,是咱们陈家的骄傲!
于是,一段木料,两份深情,在陈默的刻刀下开始了它们的蜕变。
雕刻匾额是件极其耗费心力的工作。陈默先在宣纸上反复揣摩源远流长四字的笔意,将王羲之的流畅与颜真卿的厚重融为一体,设计了整整九稿,才最终定下满意的字样。
拓印到木料上后,真正的考验才开始。匾额用的是阳刻,每个笔画都要凸出表面半寸之高。陈默选用了赵老所赠的、两把刻刀,手腕悬空,全靠肩肘发力。
字的三点水,他雕得如溪流潺潺;字的走之底,他刻得似长路蜿蜒;字的每一转折,他都处理得如水波荡漾;字最后一笔,他特意留下飞白,寓意文脉绵长无尽。
最难的是保持四个字的气韵贯通。他常常一整天都站在木料前,反复调整每一刀的深浅。汗水浸透了衣衫,木屑沾满了眉发,他却浑然不觉。有时为了一个笔画的弧度,他要反复琢磨到深夜。
雕刻如练拳,赵老在一旁指点,要意在刀先,气贯始终。你的每一刀,都要带着对先祖的敬意,对文脉的传承。
与此同时,那把摇椅也在悄悄成型。陈默利用木料天然的弯弧作为椅背,巧妙地设计了符合人体工学的弧度。椅腿采用稳健的八字结构,每一处榫卯都严丝合缝。扶手处,他精心雕刻了松鹤延年的图案,寓意恩师健康长寿。
最精妙的是,他在摇椅底部暗藏了一个小机关——轻轻推动特定位置,会弹出一个小抽屉。里面放着他为赵老雕刻的一枚寿山石印章,印文是匠心如初。
一个月后,匾额终于完成。上漆那天,全族人都聚集在祠堂前。当陈默亲手揭开覆盖的红布时,人群中发出一片赞叹。
乌黑的底漆衬着贴金的文字,源远流长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字体的每一笔都饱含着力量,既端庄大气,又暗藏流动的韵律。匾额四周,陈默还精心雕刻了缠枝莲纹,寓意清廉高洁。
好!好!好!陈老太爷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胡须微颤,这匾额,必能保佑我陈氏文脉绵长!
在震天的鞭炮声中,八个精壮汉子将匾额缓缓升起,稳稳地悬挂在祠堂正殿的门楣上。金色的文字在秋阳下流光溢彩,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家族的文化传承。
当晚,陈默推着精心制作的摇椅来到赵老院中。
赵爷爷,您试试看。
赵老抚摸着光滑的扶手,缓缓坐下。摇椅前后轻晃,发出细微的声,恰到好处的弧度让老人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椅子...有心了。赵老的声音有些哽咽。当他发现暗藏的抽屉和那枚印章时,更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若不是您悉心教导,孙儿也不会有今天。陈默跪下行礼,此去北京,不知何时能归,愿这把椅子能代孙儿陪伴您老人家。
月光下,一老一少坐在院中,摇椅轻轻晃动,木香淡淡飘散。赵老缓缓道:孩子,你要记住:雕刻如此,学问也是如此。都要沉得下心,耐得住寂寞。到了北大,要像雕刻这块匾额一样,精益求精;要像制作这把椅子一样,常怀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