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后,陈非白回避对视。
烦躁地点了根烟看向别处:“没有原因,是你要我负责的。”
“是吗?”陈潇气笑了,掰正他的脸不肯放过,“那蓝弯要你爱她,你怎么不答应?”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心里清楚。
陈非白对那个失忆的自己,是有感情的。
这很讽刺。
这辈子,大约是怎么都没想到,她输给的人,竟是自己。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没有正确答案。
“潇潇,”陈非白拿开她的手,吸了口烟,表情冷漠中带着点排斥,“我如何抉择,不需要跟你解释。”
人生的每一次选择,不一定都是合情合理,深思熟虑的。
那个当下的心境才是关键。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会觉得可笑,荒唐,莫名其妙。
但三年前的陈非白,不是现在的陈非白。
人都是会变的。
像世事变迁,无声无息,在你不经意间,悄然转换。
如今非要让他清楚地解释个一二三,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当初知道蓝弯没死的时候,陈非白第一时间是想要跟她道歉的。
心里已经决定,不管她提什么要求都答应。
就当是弥补自己的过失。
但没想到的是,找到对方的时候,她正和靳司远在店里试婚纱。
就是那一抹纯白,刺激了神经,让他变得不可理喻。
男人有时候很奇怪的,他可以不爱你,但不一定代表,会接受你选择别人。
爱里面有占有欲,但占有欲却不一定就是爱。
陈非白不信蓝弯真的要结婚,但事实却颠覆他的认知。
即便靳司远婚前被顾云若爬了床,也毫不在意,仍然执意让婚礼继续。
她对自己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你。
陈非白冷嘲:“所以,找个脏东西也无所谓?”
“当然。”蓝弯的决绝跟深情成正比,“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你好千倍万倍,起码,不会要我的命。”
这一句杀伤力不可小觑。
陈非白解释过:“我不知道你在车上。”
可对方半个字不信。
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恨你。
恨是吗?
陈非白站在手术室外,感受指间血浆的粘腻,心口迸发激烈的怒火。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疯魔,残忍。
他想过很多种方式,去惩罚蓝弯的叛变。
是的,对方不惜用性命来逃离的方式,在陈非白看来,就是一场叛变。
了解陈非白的人都知道,落在他手里的东西,即便是毁了,也不会转手他人。
蓝弯给出的感情,数十年如一日。
想收回,这绝不可能。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醒来后,却不再认识自己。
一句“你是谁”,像一场春风细雨,轻易熄灭了心头的怒火。
失忆…
多么小众的病症。
陈非白感到诧异,震惊,不过更多的还是顺心。
一句不是故意,就让她轻易理解自己。
而“我原谅你”这四个字,成为彼此之间那个重要的解。
没有仇恨,磨平所有棱角的女孩,满心满眼的依赖,让人非常受用。
暖意扩散在胸口冰冷的位置,驱散全部的阴鸷黑暗,
那一刻,陈非白觉得,永远失忆,就这样留在自己身边也挺好。
起码,孤独的人生,有人同行。
陈潇也确实符合陈非白的喜好。
听话,乖顺,以他为中心。
让她姓陈,打上标签,完整属于自己。
这对陈非白来说,新鲜的同时,又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非正常的人群,会活在独立维度。
我行我素,是重要标识。
能理解他万分之一的人,或许只有韩栩这个心理医生。
但对方也时常表达意见,对于疯起来的陈非白,不愿意跟任何人讲道理这件事,甚是无奈。
“既然不用解释,那就分手。”陈潇用了很正式的词。
“呵…”陈非白听笑了,像是觉得对方很幼稚。
倾身过去,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骤然变得很有攻击性:“潇潇,从什么时候起,你以为,自己可以跟我讨价还价?”
陈非白的世界,是封闭的。
他要的人,死也得跟他死在一起。
不会给你任何机会逃出去。
就好比,他指尖的香烟,燃烧的尼古丁距离鼻息太近,呛人的味道让陈潇不适,但没有降下车窗的意思。
不管是何种境地,你得陪他一起。
放手和成全这样的词语。
很抱歉,陈非白没学过。
“我想你误会了,”陈潇偏了一下头,挣脱禁锢,“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单方面宣布我的意愿。”
说完,顺便拿走他手中的烟,用力吸了一口。
陈非白来不及阻止,愣怔之后,紧跟而来的是滔天怒火。
因为陈潇被呛得捂着嘴剧烈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表情痛苦。
“谁准你抽烟的?”一把夺走,降下车窗扔出去。
给她顺背的动作,比说话的态度,温柔了何止千万倍。
“不是你让我跟你烂在一起的吗?”陈潇反问的声音,带着嘲讽。
缓了缓,又说,“你根本不懂,表面化的东西都很好控制,”她眼眶有点红,却笑着点了点他的胸口,“但人心啊……最是难测。”
陈非白看见她眼底的泪光被压下去,不肯对自己软弱分毫的模样,让心口的位置,闷闷的不舒服。
她当然不会哭。
从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陈潇就发过誓,以后,绝不会在这个男人面前掉一滴眼泪。
买了很多礼服,到家的时候,陈非白挑了一件给她。
陈潇反手扔在地上:“这件不好看。”
陈非白压着火,指着那件衣服沉声说:“捡起来。”
“我不。”言语反抗不够过瘾,索性脚尖踩上去,直白地践踏这份心意。
陈非白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指节用力到发白:“没完了是吧?”
“如果是呢?”陈潇眉头都没皱,问话的时候,眼神带着锋芒。
她向来比常人能忍痛,大约是小时候苦吃多了,也从没指望过谁来心疼自己。
曾经,以为这个男人即便不爱,也是多少有些在意自己的。
但现实是血的教训,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她好好活着。
陈非白无法忍受对方过度冰冷的眼眸。
像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决绝离去的时候如出一辙。
“算了,”松开手,硬邦邦地说,“你自己去选。”
他还是妥协了。
知道症结在哪,却没有任何方案。
于是,只能纵容对方的找茬与任性。
陈潇站在原地,垂眸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下一秒蹲下捡起那条裙子,起来说:“就这件吧。”
“陈潇!”陈非白真的怒了,双手握紧她柔弱的肩头,“你非得跟我对着干是吧?”
被吼的人面无表情:“那你想怎样,不穿不行,穿也不行,要不然,你打死我好了。”
“你!”陈非白真的抬起了手。
陈潇闭上眼睛,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先生,”敲门声打断紧张的氛围,周韵站在门外提醒道:“已经六点了。”
不算完美的台阶,但两个人都选择了下来。
陈潇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陈非白正在对着镜子打领带。
“过来。”透过镜面看着她命令。
陈潇不仅没动,还翻了个白眼。
陈非白懒得废话,直接转身走到面前。
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抓着她的手放在领口:“你来。”
陈潇不肯,想缩回手:“你找佣人帮你。”
陈非白抓着她不放:“就要你来。”
他像高高在上的王,不容反抗。
陈潇盯着对方锋利的喉结,这个角度,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一击毙命。
但她没有。
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他都没痛过,没资格一了百了。
“我不会。”陈潇偏过头。
陈非白捏住她下巴转过来,强势对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唔…”吻凶狠地落下来,带着明显的掠夺意味,阻断一切不中听的言语。
陈潇双手抵在两个人之间挣扎,但对方根本没有放过的意思。
漫长的亲吻中,头顶的水晶灯好似在旋转,世界都是梦幻的光圈。
时间大概是五分钟,像曾经失忆的小狐狸要求的那样。
结束后,陈潇潮红着一张脸,趴在他胸口大口呼吸。
陈非白抱着她,灼热的唇就贴在耳边,气息危险撩人:“给我弄,或者我现在弄你,二选一。”
“……”陈潇瞪大眼睛,瞳孔地震。
她忽然发现,比限制自由更恐怖的,是亲密关系。
抵触,恐惧,心如刀割。
她没法忍受躲在对方以为的身份里,去发生那种事。
这样,就真的成替身了。
陈非白无法忽视对方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心口像是被纤细的针骤然刺进去,疼得他眉心一拧。
没想怎样,刚刚只是随口而出的威胁。
陈非白并不是个重欲的人,但对方这样的反应,让他清楚地感受到,陈潇不是在闹脾气,她是真的抗拒。
“不要,”陈潇缓了缓,低垂着眼,颤颤巍巍地抬手帮他打领带,并再次强调,“不要碰我,我不想。”
如果身体反应只是猜测,那刚刚那句结尾,就是实锤。
冰冷的心,宛如被外力解冻。
鲜活的痛感,这一次无比清晰,陈非白捂住心口的位置缓解。
可这一次,陈潇没有为此着急,问一句你怎么了。
她漠不关心,整理好领带,从他身边经过:“我去车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