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桥上,迈巴赫超速,引擎声划破夜的寂静。
灯带极快掠过线条完美的侧脸,像穿越时空的光影。
陈非白单手控把,面容如雕塑般平静。
但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要回忆旧时光,以及…前不久陈潇问过他的那句,“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讲真话,这个问题很超纲。
即便是当年,蓝弯出事的那一刻,陈非白都同样麻木。
但那天晚上的手抖,确实是因为想起她。
蓝弯经常说喜欢,爱,或者是超级喜欢,特别爱,这样加了修饰词的表白。
那双眼睛很漂亮,亮晶晶的,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
不在乎得不到回应,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或者是重要节日,都会主动给他惊喜,准备礼物,围着他转。
蛋糕,祝福,还有那种幼稚到掉渣的生日快乐歌…
蓝弯几乎是想要补给他一个缺失的童年。
尽管陈非白不屑一顾,对方也毫不在意。
还会去看望他的母亲,给她梳头,唱歌,带好吃的点心。
那个神志不清的女人,经常伤人,但神奇的是,她对蓝弯却很温顺。
蓝家的小公主,万千宠爱,却在一个男人面前,百般讨好。
甚至说过,“陈非白,我妈妈不在了,以后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
因为这份偏爱,让梁述一见到他这张脸,就含沙射影,冷嘲热讽。
两个人多年的死对头,不是一朝一夕的恩怨情仇。
不甘心占大多数,但认怂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蓝弯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梁述喝得酩酊大醉。
冒着被剁手的危险,搂着陈非白的肩膀说,“对她好一点,真的,你给老子对她好一点,要不然…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陈非白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感受,大约是觉得梁述有病。
就像别人觉得他不正常,是一样的。
那天晚上,蓝弯也喝了酒,东倒西歪地靠在陈非白肩头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啊?”
“什么?”
纤细的食指指了指自己,“我啊。”
“不考虑。”陈非白冷心冷肺地讲,“你真的很烦人。”
但对方还是会抱住他的手臂笑,“那怎么了,我就是要烦你,烦一辈子,让你甩都甩不掉,我有预感,你早晚会答应我。”
“不计后果?”
“嗯。”
“放弃世界也无所谓?”
蓝弯知道陈非白从不会开玩笑,但她也不是个绝对的恋爱脑。
看着对方的眼神,深情又理性,“陈非白,爱一个人,是要给她全世界,就像我对你这样。”
“如果必须要放弃一切,失去所有,才算爱你,那这样的感情太畸形了,即便我给你,你也不一定会觉得幸福,明白吗?”
是公主,也是女王。
蓝弯的爱很热烈,但不盲目。
陈非白听不懂这些,也不知道幸福这两个字是几斤几两。
可蓝振申,必须死。
于是陈非白平静地将人拉开,淡淡陈述,“那真抱歉,你不符合我的喜好。”
要完全以他为中心,六亲不认。
没错,陈非白的喜好就是如此变态。
没人能做得到,弯弯也不行。
于是当喜欢和爱消散后。
结局就只剩下…“后悔”和“恨你”。
蓝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在欧洲屹立多年。
当年,陈明廷被算计错失家主之位,陈非白的母亲一生被毁,只能在精神病院消耗余生。
这一切,皆是出自蓝振申之手。
而蓝弯,是他最宠爱女儿。
陈非白承认,自己当年确实心存利用。
但他没想要蓝弯的性命。
毕竟一码归一码,冤有头债有主。
从蓝弯那里得到行踪,匿名透露给蓝振申的死对头,让暗杀行动顺利完成,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为母亲报仇。
那天,车子冲进海里,火光烧红了海平面,照亮百米夜空,似永不落幕的焰火。
无证无据,干净利落。
这是性价比拉满的一局。
但没人想到,蓝弯也在车里。
蓝振申死后,蓝家有过一段时间的内乱,半年后,长子蓝屿森掌权,并放话,陈非白不得进入意国境内,踏入必杀之。
蓝振申出事,虽没有证据指向陈非白,但蓝弯刚走不久,他身边就养了人,这件事始终是蓝家人心里的一根刺。
即便陈非白和蓝弯从未真正恋爱,也不能否认,他对这个女孩的辜负。
这几年,陈非白一直在北美,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而梁述在欧洲发展事业,听说玩得越来越开,游戏人间,好似已经忘却过往。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回国,并且旧事重提,怀疑蓝弯出事和他有关。
三年短暂平静后,又一次风起云涌,似势不可挡的寒潮来袭。
偏头痛突然发作,开出去的车子,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公里的位置,极速掉头。
轮胎摩擦出火花,额头渗出汗水。
陈非白握住方向盘的手收紧,青筋暴起,心口发闷。
他对蓝弯没有太多感觉,最多是有点微不足道的抱歉。
情感隔离,没有同理心,麻木,都是陈非白的真实写照。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会突然不舒服。
是很直接的那种,生理性痛觉发作。
车子开去新诚私人医院,韩栩看见他的那一刻,惊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
脸白如纸,面无人色。
陈非白摇摇头。
不是不说,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
之后韩医生的诊断是,心律失常。
建议他住院。
陈非白身体一直很好,陈潇认识他三年,从未见这人严重到要这般大动干戈的地步。
原本结束直播后,因为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而失落的人,在接到韩医生电话的那一刻,慌得眼泪不停地掉落,吓坏了周围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段宁问。
陈潇红着眼睛,用一副天塌了的模样说,“我哥生病了。”
许哲问,“严重吗?”
“不知道,在医院输液。”说完就往外冲,连衣服都不记得披一件。
“……”一句话成功封住了每一个人的声带。
就那个方寸大乱的样子,不夸张地说,他们都以为起码是进了手术室。
谁能懂,听见仅仅是输液的时候,心里究竟闪过多少句脏话。
陈潇手上的淤青,都一个星期了,印子都没有完全消退。
他陈非白一个身上伤痕遍布的狠人,输个液怎么了?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好吗?
那个男人甚至都不用出现,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带走陈潇的心。
许哲靠在门框沉默不语,脸色冷得像是结了冰。
段宁骂了一声“艹!”
到底还是不放心,拿了外套一边追上去,一边喊,“状态不好别开车,我送你过去。”
“谢谢。”陈潇接过衣服穿上。
段宁阴阳怪气地讲,“你对我,那是真客气啊。”
陈潇好似听不明白他的酸话,还催促“快一点”。
段少爷是真想发飙了,“不是,你这个恋爱脑也要有个限度,就这么在乎他吗?”
“没限度,就是在乎他。”陈潇表情倔强,不知悔改。
故事里,狐狸说,“当你懂得驯养,就不会再有时间去了解别的东西。”
被驯养,会感受到快乐,听见你的脚步声,就像听见了欢快的旋律。
陈潇太懂这种感受。
那个人出现,世界会变幻颜色。
陈非白,就是她唯一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