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着后退两步,安斯里德重重靠在冰冷的黑曜石神座上,坚硬的石材硌得他后背伤口隐隐作痛,可这痛感与心口翻涌的荒谬与绝望比起来,竟轻得像鸿毛。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先是一声干涩的气音,随即爆发成一连串尖锐到刺耳的大笑——那笑声绝非发自肺腑的愉悦,而是被命运狠狠攥住脖颈后,硬挤出来的嘶吼,带着浓烈的血腥气与碎裂的质感,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恐怖得让空气都跟着颤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尖锐如玻璃碎裂,震得殿内烛火疯狂摇曳,火苗窜起半尺高,又骤然矮下去,阴影在墙壁上扭曲成狰狞的模样。他的肩膀剧烈起伏,笑得浑身痉挛,胸膛的伤口被牵扯得再次渗血,温热的血液顺着衣襟往下淌,与眼角滚落的泪水混在一起,砸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的湿痕。嘴角扯到极致,肌肉僵硬得像是被冻住,下颌骨传来阵阵酸痛,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焦点,只有无边的荒芜与自嘲——这笑哪里有半分开心,分明是看透了命运的恶意后,连愤怒都化作无力的崩溃,是把心撕开后,暴露在外的血肉被寒风刮过的凄厉。
“上帝啊……这么捉弄我……”他的笑声陡然顿了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随后又笑得更疯,气音里夹杂着破碎的呜咽,“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供你取乐、随意摆弄的玩物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渐渐低哑,却依旧带着那份渗人的疯狂。他缓缓抬手,掌心泛起一层暗金色的微光,那微光晦涩而沉重,像是承载着神魂的重量。微光之下,皮肤下的血管开始剧烈搏动,透出诡异的暗红,血管凸起如蚯蚓,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神魂震颤的痛感——那是扎根于他神魂最深处的灵魂之血,比本源之力更稀有、更不可复制,是与他的存在绑定的核心,一旦取出,便永无恢复的可能,是只用于极致献祭、带着毁灭与重生双重气息的禁忌之力。
法术催动的瞬间,一股比分身抽离本源时更甚千百倍的剧痛席卷全身,像是有无数把烧红的钢针,从神魂深处扎出,顺着经脉疯狂蔓延。安斯里德的身体猛地绷紧,后背弓成虾米状,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旧伤,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指缝滴落,砸在地面上发出“嘀嗒”的声响。七窍同时渗出细密的血珠,眼角、鼻孔、嘴角、耳孔,暗红的血珠缓缓滑落,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狰狞的血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所有血色,泛着死寂的青灰。他死死咬住牙关,腮帮子凸起如石块,喉咙里挤出压抑的闷哼,每一次催动法术,都像是在凌迟自己的灵魂——神魂被撕裂的痛感让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搅碎,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却凭着一股执念,硬生生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灵魂之血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渗出,并非寻常血液的流动状,而是带着神魂粘稠质感的液体,泛着淡淡的暗红光晕,每一滴都沉甸甸的,像是凝聚了千百年的神魂之力。血珠刚脱离指尖,便在空中微微震颤,边缘泛起细碎的金色光点,随即分裂出极细微的裂痕——那是灵魂之血自带的破碎感,美丽而脆弱,仿佛一碰就会消散。血珠滴落的瞬间,与空气接触发出“滋啦”的轻响,像是要灼烧周围的空气,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细小的、泛着红光的印记,很快又被后续的血液覆盖,叠成一片深浅交织的暗红。
分身体下,一道暗红色的法术盘早已悄然成型,紧贴着地面,边缘与分身的躯体无缝贴合,像是从他体内生长出来一般。法术盘的纹路扭曲如活物,是缠绕的锁链与绽放的荆棘交织而成,每一道纹路都在微微搏动,透着妖异的红光,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丝丝缕缕地往上蒸腾,在半空中凝结成细小的黑雾,又缓缓消散,诡异而肃穆。这绝非温和的灵魂法术,而是带着极致献祭意味的禁术,红光与黑气交织旋转,在地面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法术盘中心的凹槽正对着分身胸口的血洞,像是在等待着灵魂之血的注入。
安斯里德燃烧着灵魂之血,脚步极为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小腿肌肉因剧痛与虚弱而剧烈颤抖,脚踝处的彼岸花随着步伐次第绽放,却刚盛开便迎来破碎——妖冶的红花瓣在触及他鞋底的瞬间,便从边缘开始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红光点,在空中飘散,带着易碎的美感。这些彼岸花从他脚下蔓延开来,铺满了他与分身之间的路,盛开与破碎同步进行,花瓣层层展开的同时,裂痕也在不断蔓延,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沾着细碎的、来自灵魂之血的暗红光点,像是凝结的血珠,艳得夺目,碎得悲壮,像是在为这场生命的终章铺就盛大而凄美的红毯。
法术盘的红光越来越盛,将整个宫殿映照得一片暗红。安斯里德持续催动法术,直到最后一滴灵魂之血从指尖渗出,那滴血带着暗金色的光晕,在空中微微震颤,碎裂的纹路更甚,却依旧顽强地凝聚着,缓缓坠落,滴在法术盘的中心凹槽里,发出“嗡”的一声低鸣。瞬间,法术盘的纹路全部亮起,红光顺着纹路疯狂游走,像一条条红色的蛇,缠绕住分身的躯体,从四肢百骸涌入他的体内。
安斯里德的脸色已经透明得近乎能看到皮下的骨骼,身体开始微微虚化,嘴角却依旧挂着那抹诡异的、释然的笑意,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温柔。身形从指尖开始,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光点带着淡淡的温度,在空气中轻轻浮动,像是濒死的萤火虫,闪烁着最后的微光。他低头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指尖触碰不到任何实物,却依旧温柔地朝着分身的方向伸出,眼神里满是珍视与不舍,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平静的期待。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化作光点消散,手臂、肩膀、胸膛依次虚化,金色的光点与彼岸花的红光点在空中交织,美得令人心碎。当消散蔓延到脖颈时,他的视线依旧牢牢锁在分身的身上,嘴角的笑意未曾消散,反而多了几分满足,眼神里的光芒慢慢黯淡,却始终带着温柔的暖意,像是在说“这样就好”。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耗费着最后的神魂之力,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力量与血液交织成一条暗金与暗红相间的溪流,顺着法术盘的纹路蔓延,一点点包裹住分身残破的躯体。他刻意放慢了融合的速度,生怕太过迅猛的力量冲击会撕裂分身本就脆弱的躯体,这份缓慢,是他能给予的最后温柔。金色的光点与暗红的血液顺着分身体表的裂纹缓缓渗入,每渗入一处,裂纹便泛起一丝微光,原本僵硬冰冷的躯体似乎有了微弱的温度,皮肤表面的碎纹也在慢慢愈合。
当安斯里德的头部开始化作光点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极为柔和,空洞消失不见,只剩下纯粹的释然与安宁。最后一丝神魂化作光点消散的瞬间,他的嘴角依旧保持着温柔的弧度,像是完成了毕生最重要的使命,终于可以安心离去。那些金色光点最终全部融入法术盘的红光中,与灵魂之血、分身的本源之力紧紧缠绕、交融,形成一层温暖的光晕,将分身彻底包裹。
满殿的彼岸花还在盛开与破碎,红光点与金光点在空中飘散又汇聚,最终全部融入分身的体内。安斯里德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余下空气中残留的、带着血腥味与神魂气息的温柔,以及法术盘上依旧闪烁的红光,和分身躯体上逐渐愈合的伤口——这场以生命为代价的献祭,在破碎与温柔中,迎来了新生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