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舞姿并不妖娆,却带着一种独特的轻盈与活力,长长的白色裙摆在飞雪中飘舞旋转,宛如雪中精灵,又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娥。
尤其是在这片冰天雪地、宫灯朦胧的映衬下,更添了几分神秘与异域风情。
“这是……”
朱祁镇一时间看呆了,搂着周景兰的手臂不自觉地松了力道,目光完全被那独特的舞蹈和纯白的身影吸引过去。
孙太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带着深意的满意笑容,端起茶杯,轻轻啜饮。
魏德妃撇撇嘴,低声道:“穿得一身白,怪模怪样的……”
但眼睛却死死盯着场中。
王贞妃亦是面露惊奇,交头接耳。
“这都是哪来的女子?怎么打扮这么奇怪?”
刘丽嫔问道:“这个音乐我未曾听过!”
高善清则冷眼看着朱祁镇那痴迷的神情,又瞟向身旁瞬间被冷落的周景兰,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周景兰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婉的笑容,仿佛也在欣赏舞蹈,唯有袖中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来了……孙太后的手段,果然还是来了。
一舞既毕,乐声袅袅散去。那几名朝鲜女子翩然上前,在帝后太后面前盈盈拜倒,姿态恭顺。
韩桂兰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高声介绍: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这几位是随奴婢母族,此次贡品一同入宫的朝鲜贡女,皆是朝鲜国精挑细选的淑女,精通音律舞蹈,性情温婉。这位是尹氏,这位是车氏,这位是金氏。”
她的目光着重落在最后一位女子身上。
那女子抬起头来,果然姿容最为出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带着几分怯生生又好奇的神情,纯真中透着不自知的媚态,在这雪夜灯下,更是我见犹怜。
朱祁镇的目光果然被她牢牢吸住,不由自主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用带着些许异域腔调、却格外柔糯的汉语轻声回道:
“回陛下,奴婢……金恩熙。”声音如同出谷黄莺,婉转动听。
孙太后适时开口,语气温和:
“皇帝,朝鲜国一片忠心,特意遴选淑女前来侍奉,也是一番美意。哀家瞧着,这金氏倒是个伶俐可人的。”
韩桂兰连忙附和:
“太后娘娘说的是!金恩熙不仅貌美,还读过些诗书,最是懂事不过。”
朱祁镇看着跪在雪地里,楚楚动人的金恩熙,又瞥了一眼身旁虽然依旧美丽却似乎少了些新鲜感的周景兰,再听着母后和心腹嬷嬷的撺掇,心中那点猎奇与占有欲迅速膨胀。
他哈哈一笑,伸手虚扶:
“既然母后觉得好,朝鲜亦是一片诚心,朕便笑纳了。金恩熙,封为美人,赐居……就暂居长安宫吧。尹氏、车氏,先为宫人,听候差遣。”
“奴婢谢陛下隆恩!谢太后娘娘恩典!”
金恩熙等人连忙叩首谢恩,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此言一出,在场妃嫔神色大变!
魏德妃、王贞妃等人脸色铁青,高善清亦是咬紧了唇。周景兰垂下眼睑,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冰冷与讽刺。
看吧,帝王的恩宠,便是如此廉价易变。
朱祁镇封赏完毕,似乎也觉得方才冷落了周景兰有些过意不去,又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便借口前朝还有政务,起驾离开了。孙太后也心满意足地摆驾回宫。
众人心思各异地散去。
高善清故意落后几步,走到周景兰身边,看着她那身华贵的貂裘,语带讥诮,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听见:
“周贵嫔这身骚鞑子的打扮,确实是费心了。可惜啊,万岁爷转眼就喜欢上更新鲜的异域风情了。看来,光靠学蛮夷,也是留不住圣心的。”
她这话恶毒至极,不仅嘲讽周景兰失宠,更再次用骚鞑子一词羞辱。
周景兰尚未开口,一旁的唐云燕早已按捺不住怒火,猛地上前一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高善清的脸上!
“啪”一声脆响,在雪后寂静的宫道上格外清晰!
高善清被打得踉跄一步,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唐云燕:
“你!你敢打我?!”
唐云燕胸口起伏,指着高善清的鼻子厉声骂道:
“打的就是你这张臭嘴!骚鞑子也是你能拿来侮辱我们贵嫔娘娘的?
这皮袄斗篷是万岁爷赏给我们娘娘的,万岁爷方才不过是玩笑,你倒拿来当令箭了!
高美人,你以下犯上,口出恶言,该当何罪?!还不跪下向贵嫔娘娘请罪!”
高善清气得浑身发抖,她如今虽复宠,但位份确实低于周贵嫔。
周围还有尚未散尽的妃嫔宫人看着,唐云燕这话占住了理。
她权衡利弊,知道硬顶下去吃亏的是自己,只得强压下滔天的恨意,屈膝跪在冰冷的雪地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嫔妾……失言,请贵嫔娘娘恕罪。”
周景兰这才淡淡开口,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高美人,祸从口出,望你好自为之。起来吧。”
高善清悻悻地站起身,狠狠瞪了周景兰和唐云燕一眼,带着一肚子怨毒,转身快步离去。她心中暗恨,却也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
周景兰,你别得意!朝鲜贡女来了,看你这独占恩宠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唐云燕看着高善清狼狈的背影,犹自气愤难平。
周景兰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目光望向金恩熙离去的方向,幽深难测。
新的棋子已经入局,这后宫的水,是越来越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