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东暖阁内,年轻的皇帝朱祁镇正埋首于一堆奏章之中。
他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征讨麓川的战事进展不顺,粮饷、兵源、将领调度,事事烦心,让他焦头烂额。
内侍通报郕王朱祁钰到了。
朱祁钰走了进来,恭敬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起来吧,这儿没外人。”朱祁镇放下朱笔,指了指旁边的绣墩,“坐。朕找你来说说话,松快松快。”
朱祁钰依言坐下,姿态依旧恭谨。
朱祁镇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真是烦死了,麓川那边,王骥又要钱要粮,朝堂上那帮老臣吵个没完……还是你这清闲,不用理会这些。”
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笑了笑,带着几分少年人的促狭,
“对了,听说宫里正在选女官?还挺热闹,勾心斗角的,比朕这朝堂也不遑多让啊。真是有趣,下人们为了个前程,也能这般折腾。”
朱祁钰垂下眼睑,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波澜,淡淡道:“皇兄说笑了。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宫中亦然。”
朱祁镇哈哈一笑,站起身,走到朱祁钰身边,很是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长兄的关爱,但拍肩的力度和姿态,隐隐有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而朱祁钰的身体则有瞬间不易察觉的僵硬:
“还是皇弟看得明白。说起来,这次选女官是小事。你今年也十六了,是该成婚开府了。母后和皇奶奶都说了,我大婚选进京的淑女,如今都在诸王馆待选,要顺便也给你留意着,挑个好的郕王妃。”
朱祁钰心中猛地一紧,眼前瞬间闪过周景兰沉静的面容。他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连忙起身躬身道:
“皇兄厚爱,臣弟感激不尽。只是……臣弟的婚事,岂敢与皇兄大婚相提并论,更怎敢劳烦母后和皇祖母一并操心?还是……还是容后再议吧?”
朱祁镇看着他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怜爱,又似是满意于他的懂事。
他重新坐回龙椅,摆摆手:“诶,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朕就你这么一个亲弟弟,你的婚事,朕自然要关心。”
他语气不容置疑,“就这么定了,明日殿选,你也一同来看看。若有合眼缘的女官,给你做个侍妾也可以嘛,只要有喜欢的,都可告诉朕和母后。”
就在这时,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躬身禀报:
“万岁爷,尚宫局那边禀报,女官选拔前三场已毕,明日可进行殿选,恭请圣裁。”
朱祁镇点了点头,对王振道:“嗯,你去安排吧。通知尚宫局,明日朕与太后、太皇太后会亲临甄选。”
他又转向朱祁钰,笑道:“皇弟,明日你也来,陪朕一同瞧瞧热闹。”
王振恭敬应下,目光低垂,掠过朱祁钰时,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朱祁钰心中五味杂陈,只能躬身领命:“是,臣弟遵旨。”
退出乾清宫,朱祁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晚风吹拂,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闷。殿选……周景兰会来吗?若她来了,他该如何自处?而皇兄和母后,又会为他选定怎样一位郕王妃?
仁寿宫侧院,许江姑姑的屋内灯火通明。周景兰垂首站在下首,将白日里考场风波以及自己顶撞韩桂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了。她心中犹自带着不忿,语气虽尽力平静,但那紧握的拳头和微蹙的眉头,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许江静静听完,屋内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了然:“所以,你觉得不公,便当众顶撞了韩姑姑?”
“姑姑,她们欺人太甚!宫规难道只是摆设吗?”周景兰忍不住抬头,眼中闪着倔强的光。
“宫规自然是规矩,”许江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周景兰心底,“但你要明白,在这宫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很多时候,规矩是为某些人服务的,也是可以被某些人……暂时搁置的。”她站起身,走到周景兰面前,声音压低,却字字沉重,
“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昨日《守宫论》已露锋芒,今日又当众揭发清宁宫舞弊,更是直接顶撞韩桂兰!景兰,你这是在把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推!仁寿宫如今……并非铁板一块,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我们行事更需谨慎,步步为营!与清宁宫正面争执,绝非明智之举!”
周景兰看着许江眼中那不容置疑的严厉,心中那股执拗的劲头却更盛了,她倔强地反驳:“可是姑姑,若人人都因畏惧权势而默不作声,那这宫里岂不是更加乌烟瘴气,黑白颠倒?我们谨守本分,勤勉做事,难道就活该被她们欺压吗?我不服!”
许江看着她眼中那簇不肯熄灭的火苗,心中又是气恼,又是无奈,甚至隐隐有一丝被她这份赤诚和勇气所触动。她知道,此刻再多的教训,恐怕也难压下这孩子的倔强,反而可能影响她明日至关重要的殿选。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忧虑,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记住,明日殿选,非同小可。从你踏入那大殿的第一步起,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无数双眼睛的审视之下。那不是考场,那是战场!你要做的,不是去争辩是非,不是去展现你的棱角,而是要将你所有的才学、仪态、心性,融汇于最标准的礼仪、最得体的应对之中。”
她细细叮嘱:“行走,步伐要稳,裙裾不动;行礼,动作要缓,姿态要柔;回话,声音要清,言辞要准。无论皇上、太后问什么,无论看到谁,听到什么,都必须稳住心神,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尤其是……”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周景兰一眼,“无论见到任何‘意外’之人,都需谨记自己的身份!”
周景兰知道许江指的是什么,心中一紧,默默点头:“奴婢记住了。”
“去吧,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许江挥挥手,不再多言。她能教的,已经教了,剩下的路,需要周景兰自己去走。
回到耳房,夜色已深。万玉贞和唐云燕已然睡下,只有杭泰玲还睁着眼睛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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