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箭擦过脸颊，火光映着血痕。张定远没有退，也没有停。他举起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猛地劈下。
“冲！”
一声令下，残存的火雷被同时投出。爆炸声接连响起，碎石与尘土飞溅。刺刀兵紧随其后，踩着倒塌的石墙缺口猛扑出去。倭寇还没来得及重新列阵，就被这股不要命的势头撞得四散。
张定远第一个跃上缓坡。他的右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每走一步都像踩进烧红的铁砂里。左肩的伤口早已崩裂，血顺着铠甲内衬流到腰间。但他没管这些，只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尚未合拢的空隙。
三十步外，一名倭寇小头目正挥旗调兵。张定远认得那面旗——是山本的亲卫队标识。他咬牙加速，左手从腰间抽出牛角号，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三声短促的号音。
那是戚家军中代表“全线反攻”的信号。
号声穿透战场喧嚣，传入每一个还在喘息的明军耳中。那些刚刚脱出包围、瘫坐在地的士兵猛地抬头。有人挣扎着站起，有人捡起掉落的刀枪，有人扯下染血的战袍绑紧手臂。
张定远没有回头。他冲向那名小头目，长剑横扫，对方举刀格挡，却被他借力一挑，手腕震麻。下一瞬，剑锋直刺咽喉，穿喉而过。敌人倒下时，旗杆砸进泥土。
他一把拔起敌旗，反手折断，扔进火堆。
“跟我杀回去！”张定远转身大吼，“谁敢随我杀回去！”
声音嘶哑，却如惊雷炸开。原本准备撤退的队伍猛然一震。几名亲卫立刻跟上，护在他左右。火铳手迅速检查剩余弹药，将最后几发装入枪膛。长枪兵重新列阵，弓弩手爬上侧坡寻找制高点。
倭寇显然没料到这支被打残的部队会突然反扑。他们原本正在收拢兵力，准备二次合围，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冲锋打乱节奏。传令兵慌忙挥旗，但信号刚起，就被张定远带人冲杀过去，连砍两人。
敌旗接连倒下，指挥系统瞬间瘫痪。
一支倭寇小队试图从右侧包抄，刚冲出林子，就被埋伏在坡后的喷火器组迎头痛击。燃料虽少，但足够点燃一片枯草。火焰腾起，逼得敌人后退。另一队明军趁机从左侧绕出，切断其退路。
张定远站在队伍最前，不断调整进攻方向。他知道现在不能乱，必须集中力量打一点。他下令将还能作战的人分成三组：火器组压后输出，近战组主攻，斥候队负责穿插扰乱。
战局开始逆转。
倭寇头目终于意识到危险。他站在远处高地上，看到自己的包围圈已被撕开，残部节节败退。他立即下令焚烧沿途林木，制造烟障掩护撤退。
浓烟很快升起，顺风扩散。视线被遮住，明军前进速度减慢。有人开始咳嗽，有人看不清脚下地形。
张定远立刻判断风向。他命人点燃逆风处的干草，以火驱烟。火势蔓延，反而将大片烟雾推开。同时派出两支五人小队沿边缘包抄，防止敌人借烟遁逃。
他自己则提剑走在最前。每走一步，都喊一句戚继光教过的战训：“步步为营，寸土不让！”
全军踏步齐喝，声震山林。
倭寇胆寒。原本还想组织防线的小队纷纷后撤。有人丢下武器逃跑，有人躲进岩洞不敢露头。山本的主力部队被迫放弃原定计划，开始向岛屿深处转移。
张定远没有停下。他带着队伍一路追击，穿过一片烧焦的树林，跨过一条干涸的河床。沿途留下十几具倭寇尸体，缴获数面旗帜和一批武器。
途中一名士兵报告，发现前方有座简易工事，可能是敌军临时指挥所。张定远立即下令分兵两路，一路正面佯攻，一路从侧翼突入。
战斗很快打响。火铳声、喊杀声再次爆发。不到一刻钟，工事被攻破。里面搜出一份未烧毁的地图，标记了多个藏兵点和补给路线。
张定远看过地图，直接塞进怀里。他不需要再确认什么。他知道，只要继续打下去，就能把这座岛上的倭寇彻底赶出去。
队伍重新集结，人数已不足三百。一半人带伤，多数兵器残损。但他们的眼神变了。不再是被困时的绝望，而是杀出血路后的狠劲。
张定远站在一块岩石上，环视众人。他没说话，只是举起长剑，指向岛屿深处。
所有人默默握紧武器，跟了上去。
追击途中，一名斥候突然从前方跑回。他气喘吁吁，脸上沾着灰烬。“将军……前面……有动静。”
张定远抬手止住队伍。他走过去，低声问：“多少人？”
“看不清，但火光很多。他们在烧东西，像是要毁掉营地。”
张定远点头。这是溃退前的惯用手段。他当即下令加快速度，务必在敌军完全撤离前截住主力。
队伍再次推进。穿过一片密林后，视野豁然开阔。前方是一片开阔地，中央几处帐篷正在燃烧，黑烟滚滚。数十名倭寇正在搬运物资，另有百余人列队警戒。
张定远迅速布置战术。火铳手隐蔽接近，准备齐射；长枪兵分两翼包抄；他自己带亲卫直扑中军。
命令传下，全员就位。火铳手趴伏在草丛中，枪口对准敌阵。张定远深吸一口气，举起长剑。
就在这时，一名倭寇突然转身朝这边看来。
张定远立刻挥剑劈下。
枪声炸响。第一排倭寇应声倒地。明军从三面冲出，喊杀声震天。倭寇阵型大乱，仓促应战。有人试图点燃火药库阻拦追兵，却被一支流弹击中引信，当场炸开。
火光冲天，碎片四溅。
张定远率亲卫冲入敌阵，专挑持旗和传令者下手。一名敌将刚要骑马逃离，被他一剑斩断马腿，连人带马掀翻在地。他上前补剑，对方挣扎着拔刀反击，却被他一脚踩住胸口，长剑贯喉。
敌将抽搐几下，不动了。
战场上，明军已全面压制。倭寇残部四散奔逃，不少人丢下武器跳进旁边的沟壑。张定远没有下令追杀到底，而是迅速控制住火药库和粮仓，防止被彻底焚毁。
清点战果时，刘虎带着后续部队赶到。他看见张定远浑身是血地站在火堆旁，连忙上前扶住。“你还撑得住吗？”
张定远摆手。“别管我。让兄弟们清点伤亡，守住这片区域。我们还没完。”
刘虎点头，立即组织人手。医疗兵开始救治伤员，工兵抢修受损装备，侦察兵继续向前探路。
张定远站在高处，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他知道，山后面还有敌人，还有据点，还有战斗。
他握紧长剑，迈步向前。
一只乌鸦从烧焦的树上飞起，翅膀拍打着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