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无形的怒火瞬间在人群中点燃。林七夜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气息陡然变得灼热而锋利。
有人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被羞辱的火焰,下颌线绷得死紧;有人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有人低下头,拳头却在身侧悄然握紧,骨节发白;更有人眼神闪烁,似乎被戳中了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怎么?不服气?”袁罡锐利的目光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丝情绪的波动,眉毛微扬,像在欣赏一群炸毛的幼兽。
“是不是觉得,自己有惊世骇俗的禁墟,前途无量?是不是觉得,我袁罡能站在这里训你们,不过是仗着比你们多活几年,境界高一点?”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刻而冰冷:“是不是觉得,我说你们境界低、实力弱,或许还能忍,但说你们是废物、是垃圾……就戳到你们的肺管子了?!”
“放屁!”袁罡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就凭你们现在这副德性,这副心态,就算侥幸爬到了‘克莱因’境界,也他妈只是个皮厚点的废物!遇上真正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东西,你们连一招都撑不住!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信不信?!”
“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声在队列中此起彼伏,无数道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死死钉在袁罡身上。空气仿佛凝固的汽油,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我——不——信——!”
一个拉长了调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戏谑和挑衅,懒洋洋地响起。
人群分开一条缝隙,一个敞着军装领口、军帽歪歪反戴在头上的年轻人,慢悠悠地举起了手。
他嚼着口香糖,腮帮子一鼓一鼓,眼神轻佻地迎着袁罡的目光,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新兵,报上名字!”袁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沈青竹。”年轻人回答得干脆,甚至还吹了个泡泡。
“好!”袁罡的目光扫过全场,“还有谁不服?”
“我也不服!”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吼道。
“我!”一个眼神阴鸷的青年举手。
“还有我!”
“……”
有了沈青竹这个刺头带头,压抑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像野火燎原,一只只手臂接连举起,带着被激怒的骄傲和不甘。
很快,整个队列里,竟有小半的人举起了手,像一片不服输的森林。
后排,百里胖胖用手肘悄悄捅了捅林七夜,压低声音:“七夜?你呢?你咋不举手?”
林七夜的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台上,声音平淡无波:“我?”
“嗯?”
“我服。”
“啊?”百里胖胖眼睛瞪得溜圆,“为啥啊?那家伙骂得这么难听!”
“因为他说的没错。”林七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质感。
“确实,新兵中大部人没有真正面对过神秘。他们根本不知道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觉。”安卿鱼补充道。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举着手、一脸桀骜的新兵,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我敢说,如果他们遇到我见过的那两只东西……”林七夜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某种残酷的真实,“这两百多人,能活下来的,不会超过十个。”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演武台上方那片深邃的天空,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些潜伏在未知维度中的、更加恐怖的存在。
“而在这个世界,在那片黑暗里,一定还有着比它们更强、更诡异、更无法理解的东西……现在的我如果遇上……”
林七夜轻轻吸了一口气,吐出的话语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百里胖胖听得缩了缩脖子,脸上的嬉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后知后觉的惊悸。他咽了口唾沫,毫不犹豫地开口:“好!你服……那我也服!”原则?在百里胖胖这里,原则就是跟着林七夜这四个大佬走。
路明非看着周围举起的手,挠了挠头,转头看楚子航。
师兄,我们要举手吗?
楚子航摇头:没必要。
路明非了一声,把手插回兜里。
他其实挺赞同袁罡的话——在经历过北京地铁的尼伯龙根和日本的高天原后,他太清楚真正的是什么样子了。
那些东西不会给你举手抗议的机会。
路明非歪了歪头,似乎对袁罡的激烈言辞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低声对身边的楚子航嘟囔了一句:“师兄,这味儿……跟施耐德教授训斥执行部新人的时候有点像啊,就是更糙点……”
楚子航点点头,但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反戴帽子的新兵。
台上,袁罡的目光扫过那片举起的手臂森林,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反而向上扬得更高了些。那并非愤怒,更像是一种……期待猎物踏入陷阱的猎人微笑。
“好!”他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洪亮,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既然有这么多人……不服气,那我袁罡,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声音如同宣告:
“一个认清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的机会!”
说着,他猛地从腰间掏出了那个黑色的对讲机,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某种仪式感。阳光落在他刚毅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
训练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袁罡那两个字在空旷中冷冷回荡:
“下场吧。”
嘟——!
对讲机挂断的盲音如同一个休止符。
袁罡抬起头,目光投向那片无垠的蔚蓝,像是在等待一场预定的审判。
台下的新兵们也茫然地仰望着天空,窃窃私语如同细小的涟漪在人群中扩散。
除了高悬的烈日和几缕游丝般的薄云,天穹空荡得令人心慌。
“搞什么鬼……”
“天上有什么?”
路明非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他揉了揉鼻子,小声嘀咕:“师兄,你说总教官是不是在等空投补给?比如……冰镇可乐?”楚子航没有回答,他的眼瞳微微收缩,视线牢牢锁定了天空的某一点,身体微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针,仿佛穿透了那层蓝色幕布,捕捉到了常人无法感知的轨迹。
就在这微妙的寂静即将被喧嚣彻底吞噬的刹那
“你们看!有人从云上掉下来了!!!”
一声变了调的惊呼骤然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林七夜安卿鱼猛地抬头,双眼瞬间眯成锐利的刀锋。
湛蓝的幕布之上,七枚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放大,撕开稀薄的云气,带着决绝的、近乎自杀般的姿态,朝着大地疯狂坠落!
狂风在他们身后拉出凄厉的呼啸,灰色的斗篷猎猎翻卷,如同七只折翼的、扑向地狱的渡鸦。
身背的黑匣是唯一的行囊,脸上覆盖的各异面具在刺目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没有降落伞,没有任何缓冲的依凭。
“卧槽!他们……他们这是跳机没背伞?!!”百里胖胖的惊呼带着难以置信的破音,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演武台上,袁罡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面具般冷硬的脸上似乎也裂开了一丝缝隙,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好家伙……我就随口一说……这也太拼了吧?”
当七个灰影从云层中坠落时,路明非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跳机?!他下意识抓住楚子航的袖子。
楚子航的黄金瞳微微亮起:没有降落伞。
路明非的耳朵动了动——言灵·镰鼬悄然发动。风中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你能不能安静点!
……我恐高!!!
路明非的表情变得古怪。这些传说中的小队成员,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