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谷的真相如冰锥刺穿神魂,母子二人站在新生的沃土上,却觉脚下大地随时会裂开深渊。九公主(云氏)腕间由周破虏残魂与猰貐执念融合所化的戒指已黯淡无光,唯有鬓角一缕新生的白发无风自动——那是昨夜她强行催动弑神剑对抗创世意志时,被反噬灼烧的痕迹。
“寂灭魔神……”天赐(周念尘)反复咀嚼着这个伴随世界诞生的终极阴影,背后混沌之翼的纹路隐隐发烫。他体内那粒与猰貐执念深度融合的醉丹,此刻竟异常安静,仿佛也被那“终末”的真相所震慑。
“念尘,你看。”九公主忽然指向北方天际。
极北之地的上空,一团墨渍般的黑云正缓慢扩散,云中偶尔闪过猩红电光,所过之处,连飘落的雪花都凝固成诡异的灰色晶体。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死寂气息,跨越万里山河,仍让母子二人神魂泛起寒意——与雪谷中感知到的“寂灭魔神”意志同源,却更加稀薄、分散,如同泄漏的毒雾。
“封印的裂痕在扩大。”天赐眼神凝重,混沌之翼的虚影在身后一闪而逝,“魔神意志正在渗透,侵蚀现实生灵。”
九公主握住儿子手腕,语气急促:“必须立刻前往北荒!若让魔气彻底污染生灵,汇聚的负面能量将加速封印崩溃!”她指尖触及天赐皮肤,感受到那灰翼纹路下力量的流动,既有猰貐的暴烈,烛阴的古老,更有一种连她也无法完全理解的、介于创造与终结之间的平衡。那是他拒绝与创世神融合后,自行踏出的新路。
“走!”天赐不再犹豫,揽住母亲腰身,背后灰翼虚影猛然展开,并非实体,却搅动周遭空间法则。二人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遁入虚空,朝着极北方向疾驰。风中只留下九公主一句忧心忡忡的低语:“但愿还来得及……”
北荒,万里冰原。
这里曾是上古水神共工氏遗族的栖息地,如今却沦为死寂之国。黑色的冰棱如利剑倒插大地,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硫磺混合的气味。原本纯净的冰雪被染上污浊的暗斑,扭曲的魔化植物如同触手般在寒风中蠕动。
母子二人降落在一座被遗弃的冰族村落外。村中寂静无声,唯有风雪呜咽。几具冻僵的尸骸倒在雪地里,形态却极为怪异——他们的皮肤呈现石灰色,肢体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而眉心皆有一个细微的、正在缓缓渗着黑气的孔洞。
“神魂被直接抽吸,肉身则被魔气异化。”九公主蹲下身,指尖泛起柔和白光,探查一具幼童的尸骸。她的治愈灵力刚触及尸体,那尸骸竟猛地抽搐一下,空洞的眼窝中冒出黑烟,发出嘶哑的嚎叫!
天赐立刻挥出一道灰芒,将那异动的尸骸彻底净化。“魔气已深入骨髓,与生灵本源纠缠,寻常净化之法难以起效。”
就在这时,村落深处传来微弱的呻吟。母子二人循声而去,在一间半塌的冰屋内,发现了一个幸存的老妪。她半边身体已呈现石化,仅存的左眼浑浊不堪,怀中紧紧抱着一尊破碎的冰雕神像。
“救……救救我的孙子……”老妪看到九公主,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艰难地指向屋角。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蜷缩在那里,浑身笼罩着黑气,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他的眼神混乱而痛苦,显然正在被魔气侵蚀心智,走向异化。
九公主心中一痛,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上前。她双手结印,残存的仙力混合着坚定的意志,化作温暖的白色光晕,笼罩住男孩。然而,当她的治愈灵力试图驱散魔气时,那黑气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反扑,甚至沿着灵力连接,试图侵蚀九公主自身!
“娘,小心!”天赐上前一步,混沌之翼的力量蓄势待发。
“别动!你的力量过于霸道,可能会伤及他的根本!”九公主喝道,她咬牙坚持,白光与黑气激烈拉锯,额角渗出细密汗珠。那魔气阴冷粘稠,充满了毁灭与绝望的意志,不断冲击着她的心神。
就在她感到力有不逮之际,鬓角那缕因对抗创世意志而新生的白发,无意识地拂过男孩被魔气笼罩的额头。
异变陡生!
那缕白发触及魔气的瞬间,竟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晕,并非圣洁的白光,也非混沌的灰芒,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接近本源的力量波动。原本猖獗的魔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的尖啸,如潮水般退避三舍,在男孩体表收缩成一团,剧烈翻滚,却再不敢靠近白发分毫!
九公主和天赐同时愣住。
“这是……”九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那缕白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发丝中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却位阶极高的力量气息,那并非她原有的仙力,也非天赐的混沌之力,更像是在直面创世意志并催动弑神剑后,某种烙印于她生命本源的变化。
她尝试着主动将神识集中在那缕白发上,并将其缓缓靠近男孩。魔气反应更加剧烈,仿佛遇到了天敌,拼命向男孩体内收缩,甚至不惜灼伤其经脉,也要远离那看似柔弱的发丝。
“魔气……在畏惧您的白发?”天赐眼中闪过惊异与思索。他体内的醉丹微微震动,猰貐的残存执念似乎对这白发的气息也感到一丝本能的忌惮。
九公主福至心灵,她小心地引动白发中那奇异的力量,将其融入治愈灵光。这一次,白光所至,魔气如冰雪消融,迅速被逼出男孩体外,并在空中被白发散发的力量净化成虚无。男孩脸上的黑气褪去,扭曲的肢体渐渐恢复正常,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令人不安的异化气息已然消失。
老妪目睹这一切,浑浊的眼中流出泪水,挣扎着想要叩拜。
“不必如此。”九公主扶住她,心情却无比沉重。治愈一个孩子尚且需要借助这偶然发现的白发之力,若魔气大规模爆发,她又当如何?
“您的白发……是神迹……”老妪喘息着,断断续续地道,“古老的……预言……说过……‘苍雪之丝,可涤魔厄’……”
“苍雪之丝?”九公主与天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这似乎是一个关键的线索。
就在这时,村落外传来巨大的轰鸣与冰层碎裂之声,伴随着无数扭曲的嘶吼,仿佛有大量魔物正在聚集。
母子二人冲出冰屋,只见村落外的冰原上,黑压压的魔物如潮水般涌来。它们由被魔气侵蚀的冰原生物异化而成——巨熊骨骼外露,缠绕黑焰;雪狼双目赤红,口吐腐蚀性黏液;甚至还有一些保持部分人形、却皮肤石化、眼神疯狂的冰族遗民。
魔物中央,一团格外浓郁的黑气翻滚着,隐约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头生双角、手持巨斧的庞大魔影。那魔影散发出的气息,远超周围魔物,带着一丝来自上古的凶煞与混乱。
“是魔神意志催生出的魔将!”天赐眼神一凛,燎原剑已然在手,灰翼虚影在身后舒展,混沌之力开始汇聚。“它想吞噬这个村落残余的生灵气息,壮大自身!”
“我来净化魔气,你对付那魔将!”九公主当机立断,她飞身掠至半空,双手挥洒,那缕蕴含奇异力量的白发无风自动,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晕,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光晕所过之处,低阶魔物身上的魔气如同被灼烧,发出惨叫,行动变得迟缓,甚至有些弱小的直接化为飞灰。
天赐长啸一声,化作一道灰色闪电,直扑那魔将。燎原剑挟带着混沌之力,不再是单纯的金焰或黑炎,而是演化出枯荣生灭的意境,与魔将的战斧轰然对撞!
“轰——!”
冰原炸裂,空间震荡。魔将的力量狂暴而混乱,充满了毁灭欲望,但天赐的混沌之力似乎对其有着某种先天上的压制,每一次交锋,都能磨灭掉部分魔气。
然而,魔将乃是魔神意志碎片所化,悍不畏死,且能不断从周围魔物身上汲取魔气补充。战斗陷入胶着。
九公主全力催动白发之力,范围越来越大,净化着漫天魔气,为天赐分担压力。但她很快发现,频繁使用这种力量,对她的神魂消耗极大,那缕白发末梢,甚至开始呈现出一点点透明的迹象。
“必须速战速决!”九公主心中焦急。
就在战况焦灼之际,天际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一道纯净的仙光破开乌云,照落冰原。仙光中,一位身着月白道袍、手持拂尘的女仙翩然而至,她周身清气缭绕,与北荒的污浊形成鲜明对比。
“九天玄女?”九公主认出来人,正是王母座下司战之神。
九天玄女目光扫过战场,在看到九公主那缕散发奇异光晕的白发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她拂尘挥动,道道清辉如雨落下,辅助九公主净化魔气,同时口中吟诵古老咒文,一道蕴含着肃杀与净化之意的光环罩向那魔将。
“玄女尊者,您怎会来此?”天赐一边战斗,一边问道。
“奉王母密令,探查北荒异动,并接引你母子二人。”九天玄女声音清冷,“此地封印裂痕扩大速度超乎预估,魔神意志泄露加剧。王母推测,与不久前‘创世意志’的剧烈波动有关。”
她的话语印证了母子二人的猜测。创世神的消散或沉寂,似乎削弱了对“寂灭魔神”的压制。
有九天玄女相助,局势顿时扭转。那魔将在天赐的混沌之力和玄女的净化仙光夹击下,终于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开始崩解,化作精纯的魔气,随即被九公主的白发之力和玄女的仙光彻底净化。
剩余的魔物失去主导,在净化光晕中纷纷溃散。
战斗结束,冰原暂时恢复平静,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魔气,远方的黑云仍在缓慢扩散。
九天玄女走到九公主面前,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那缕白发:“‘苍雪之丝’……没想到传说竟是真的。此乃直面世界本源冲击后,于毁灭与创造间隙中诞生的奇迹之力,蕴含一丝‘超脱’特质,故能克制源于世界阴影的‘寂灭’魔气。”
她顿了顿,语气凝重:“然此力消耗的,是你的生命本源与神魂根基。过度使用,恐有消散之危。”
九公主抚摸着那缕白发,感受着其中微弱却坚定的力量,淡然一笑:“若能多救一人,延缓魔劫一分,值得。”
天赐看着母亲坚定的侧脸,心中揪紧。他明白,对抗魔神之路,注定充满牺牲。
三人寻了一处相对完整的冰洞暂歇。九天玄女带来了更多关于北荒封印的信息。
“北荒深处,乃‘寂灭魔神’主要封印节点之一,名为‘归墟之眼’。”玄女在地上以仙力勾勒出简易地图,“如今节点松动,魔气外泄,侵蚀生灵。更麻烦的是,据巡天镜观测,有幽冥界的活动痕迹出现在‘归墟之眼’附近。”
“鬼帝残部?”天赐眼神一冷。
“不错。他们似乎想利用魔气,或与魔神意志达成某种协议,图谋不轨。”玄女点头,“王母之意,是希望你们能前往‘归墟之眼’,查明情况,尽可能加固封印,至少延缓其崩溃。天庭亦会派遣力量策应,但主力需防备幽冥界在其他方向的异动。”
任务艰巨,前路未卜。
九公主沉默片刻,抬头看向玄女:“玄女尊者,请转告母后,我们知道了。”
玄女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尤其在天赐那混沌之翼的纹路上停留片刻,最终化作一声轻叹:“保重。‘苍雪之丝’虽是希望,亦是无常。慎用之。”
说完,她身形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冰洞中,只剩下母子二人。
“念尘,”九公主望向北方那更加深邃的黑暗,轻声道,“看来,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
天赐握住母亲的手,感受着她指尖的微凉和那缕白发散发出的奇异温暖,声音坚定如铁:“无论前路如何,孩儿永伴娘亲左右。这‘归墟之眼’,我们便去闯上一闯!”
他体内的醉丹安静蛰伏,混沌之翼的力量在血脉中沉稳流淌。外在的魔神威胁,内在的魔念隐患,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极北的风雪呜咽着,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奏响序曲。而九公主鬓角那缕苍雪之丝,在昏暗的冰洞中,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芒,如同无尽黑暗中的一盏孤灯,指引着前路,也预示着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