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乐住进新家半个月后,就进入十一月了,他身子重,生活和住在村子的时候相差不大,每天的运动就是在家里的院子里面闲逛。
平日里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曲星的药馆,陈阿爷知道曲家药馆里面坐诊的是一个小哥儿,且医术精湛,对他也很感兴趣。
两人治病的方向不一样,可是都喜欢研究草药,一老一少凑在一起,也有许多话可以聊。
还有云哥儿,家里没有一个能专门教他识字的人,陈阿爷在县城中给他找了一个收小哥儿女子读书的书院,送他去读书认字了。
云哥儿才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是在浪费爷爷的钱,爷孙俩谈了一次话,云哥儿还是去了那学堂。
没想到没几天就适应了学堂的生活,每天回来吃完饭就主动开始练大字,在学堂里面和其他同学也相处的不错。
云乐看着云哥儿学习的劲头,忽而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练习写字了,让向烽帮忙买了点笔墨纸砚回来,每天跟着云哥儿一起练字,打发时间。
时间过得飞快,仿佛昨日还是暑气未消的初秋,转眼间便已进了寒风凛冽的十二月。云乐的产期就在半个多月后,肚子已然高高隆起,行动也愈发笨拙迟缓。
骑射场那边,第一批招收的十八名学员,经过近半年的严格教导和刻苦练习,如今已是个个弓马娴熟,有了不小的长进,眼看就要圆满结业了。
临近年底,诸事繁杂,向烽和管事商量后,便决定将第二批学员的招募事宜推迟到明年年后再行开始。
“年前就不忙这些了,” 向烽对何管事说道,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自家院落的方向,
“场子里剩下的事务你多费心,结业考核按计划进行便是。从今日起,到我夫郎生产、坐完月子,若无紧要事,我便不多过来了,时间都留在家里陪他。”
何管事自然是满口答应,笑道:“放心去吧,向爷。场子这边有我呢,定把首期结业办得风风光光。向夫郎要紧,你安心在家陪着便是。”
于是,向烽便彻底将骑射场的事务暂交何管事打理,打算等到年底的时候再来一次,其他时间都准备寸步不离地守着云乐。
腊月里的天,阴沉寒冷。
向烽却将家里烧得暖融融的,炭盆总是足量地放着,生怕云乐受了半点寒气。云乐如今身子重,容易疲乏,有时靠在榻上看着话本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向烽便会轻手轻脚地拿过厚毯子给他仔细盖好,自己则坐在一旁,或是处理些简单的账目,或是静静地看着夫郎安睡的容颜。
云乐跟着云哥儿练字的习惯也一直保持着,只是如今写不了多久就容易腰酸。向烽便在他身边放了柔软的靠垫,见他蹙眉,便会放下手中的事,过去帮他轻轻揉按后腰。
有时云乐兴致来了,也会拉着向烽的手,覆在自己滚圆的肚皮上,感受里面小家伙有力的胎动,夫夫俩相视而笑,眼中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新生命的期待与喜悦。
可越临近产期,云乐就越感觉到向烽的不对劲。
白天里面还好,向烽还是和之前一样,包揽了云乐身边全部的事情,可是到晚上,云乐就感觉到不对劲。
就拿起夜来说,他好几次夜里被尿憋醒,向烽总能第一时间发现。有时候,他还没说话,只是轻哼了几声,向烽就能熟练的把油灯点燃,然后帮他披好衣服,扶着他去找夜壶。
他还在迷糊中,就解决了,等再回到床上,又很快被人哄睡着了。
一两次还能说凑巧,可次数多了,云乐也发现了,向烽晚上根本就没有睡觉,一直盯着自己。
晚上不睡觉,白天也陪着自己,要不是眼睛里面的红血丝,半点都看不出来他连轴转的疲惫。
“星哥儿,你说相公这么熬下去,会不会出事?”
云乐临近预产期,曲星每三天就会来一次,帮他把脉看看。
听完了云乐的话,曲星收回手,了然地挑了挑眉。他看了眼外间沉默守着、眼下带着青黑的向烽,对云乐说道:
“他这情况,说白了就是产前焦虑。”
见云乐没明白,曲星用更直白的话解释:
“通常快生的时候,是怀孕的人自己容易胡思乱想,紧张得睡不着。但也有像向烽这样的伴侣,因为太在乎你了,把你和孩子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结果自己先紧张得不行,弦绷得太紧,根本放松不下来,尤其晚上,更是睡不着,害怕你突然生产,就只能一宿接着一宿的守着你。”
他语气带着点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这么硬熬着可不行,人是肉长的,不是铁打的。再这么下去,你还没生,他估计就得先累倒了。”
曲星看着云乐,认真建议道:“吃药用处不大,关键得让他把心里的担心说出来。你要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聊聊,让他知道你现在状态很好,让他相信你们肯定能平平安安的。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才能真的放松下来去休息。不然,他这状态,比你还让人操心。”
云乐听完,心里又暖又疼。他握了握拳,下定决心,今晚就要和夫君好好谈一谈,不能再让他这样硬撑下去了。
心里藏着事,云乐晚上也没有睡,他故意把眼睛闭上,装作睡着的样子,估算着时间再睁开眼。
一睁开眼,就看见向烽果然没睡,一直盯着自己看。见他醒了,还凑过来问,是不是渴了,还是需要起夜。
屋子里面没有点油灯,蜡烛也熄灭了,只有外面清冷的月色洒进来几分。
这么暗的地方,云乐却清晰的看到向烽脸上的神色。
“你没睡?”云乐问他。
向烽不知道小夫郎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为了不让他担心,只好说:
“嗯,昨天晚上睡多了,今天晚上睡不着。”
云乐一听他这话,皱了眉头,语气冷淡的说:
“撒谎!你昨天晚上也没睡,不仅是昨天晚上,你这大半个月,晚上基本都没怎么休息。”
云乐想到向烽是为了他这么一宿宿的熬着,话语间也带上了哭腔。
向烽一听他的声音不对,赶紧把人半搂到怀里道歉:
“乐哥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你打我吧,打我就好,不要哭。”
云乐被他抱着,言语哽咽:
“相公,你不能这么熬着了,这半个月你每天连两个时辰都睡不上。我问了曲大夫了,他说你这么熬下去,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