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提议道,“荧和派蒙去绀田村找手岛先生,那里相对偏远,荧的野外经验丰富。娜维娅去找那位前武士黑泽京之介,看描述他可能在城里或近郊活动?我负责去拜访那位剑道家土门先生,听起来他的道场是固定的。”
“我没问题!”娜维娅爽快地答应。
“绀田村啊…希望别再迷路了。”派蒙小声嘀咕,但还是飘到了荧身边。
荧轻笑:“跟着我就好。”
“那就这么定了。”我收起文件,“解决之后,我们在土门先生的剑道场汇合?那里应该是最容易找到的固定地点。”
“好!”众人应声。
我们在餐馆门口分道扬镳。荧和派蒙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城外的街道;娜维娅则迈着利落的步伐,朝着文件上标注的、靠近城郊武士活动区域的地址走去;我则对照着地图,朝着土门剑道馆的方向前进。
黄昏时分,土门剑道馆门口。夕阳将道馆古朴的木制大门染上一层温暖的橘红。我站在门口,正想敲门,就看见荧和派蒙的身影出现在街道尽头。很快,娜维娅也从另一个方向匆匆赶来,她的裙摆似乎沾了点灰尘,但精神头十足。
“嘿!你们动作挺快嘛!”娜维娅朝我们挥挥手。
“我都饿得快前胸贴后背啦!当然要快!”派蒙在空中跺了跺脚,随即又好奇地问,“你们那边怎么样?我和荧的经历可真是…一言难尽!”
荧无奈地笑了笑,示意派蒙先说。
“气死我啦!”派蒙立刻开启了吐槽模式,“我们紧赶慢赶跑到绀田村,结果刚到村口,就看到那个叫手岛的老爷爷背着个小包袱,一副要离开的样子!我们赶紧上去问怎么回事,他一脸茫然,只说要离开这里去找什么…但又说不清楚找什么。”
“然后呢?”我问道。
“然后我们就去问村民啊!”派蒙摊手,“一个老婆婆说,手岛爷爷守护村子好多年了,人特别好,但自从神之眼没了,就变得恍恍惚惚的。她还提到,手岛爷爷一直有写日志的习惯,宝贝得很,但最近好像连日志都不记得了。”
荧补充道:“我们觉得日志可能是关键。就在村子里帮他找。他住的小屋、他常去的山坡、村口的神龛…找了好久!最后是在他小屋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箱子里找到的,藏得可深了!”
“找到日志还不算完!”派蒙抢着说,“翻看日志的时候,发现他几十年来一直在记录守护村庄的点点滴滴,但最重要的线索指向一封三十年前的信!我们又按照日志的指示,在一个老树洞里找到了那封已经泛黄的信!”
派蒙模仿着手岛当时的语气,带着一丝感慨:“信是他年轻时的一个很重要的人写的,约好以后在绀田村见面。手岛爷爷就是为了这个约定,才一直守护着这个村庄,等待了三十年…可他,自己却把这一切都忘记了。”
荧的声音温和下来:“我们把信交给他。他看完信,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收好,对我们说,‘原来如此…原来我一直守在这里,是为了等她回来…虽然她不一定会来了,但这里,就是我的归处。’他决定继续留在绀田村了。”
“唉,”派蒙叹了口气,“虽然结局不算坏,但看着他忘记一切的样子,还有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实现的约定…心里还是有点酸酸的。”
“确实…”我点点头,感叹愿望被剥夺后的空洞,连如此深刻的承诺都能遗忘。我转向娜维娅,“你呢,娜维娅?那位前武士怎么样?”
“哦,黑泽京之介?”娜维娅挑了挑眉,表情有些复杂,“我的经历可够‘热闹’的。”
她开始讲述:“我找到地址附近,还没看到人呢,就听见吵吵嚷嚷的。过去一看,好家伙!一个身材超级魁梧、肌肉发达的大汉——就是黑泽了——被好几个普通居民围在中间!那些人情绪激动,质问着他这个月的救济粮为什么没发。”
“救济粮?”派蒙好奇地问,“他不是武士吗?”
“我也纳闷啊!”娜维娅说,“等那些居民带着不满暂时散去,我才上前跟他搭话。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黑泽一脸茫然加委屈!他说他根本不是发救济粮的,他是追着一伙盗宝团才跑到这里,结果莫名其妙被这些居民拦住了,说他‘说话不算话’。”
“然后呢然后呢?”派蒙追问。
“然后?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啊!”娜维娅挺起胸膛,“我问清了盗宝团逃跑的方向,就追了上去!那群家伙滑溜得很,最后还是在一个废弃仓库附近把他们堵住了。免不了打了一架,”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那几个小毛贼,还不够看。打趴下他们,抢回了他们偷走的一个包裹。”
娜维娅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结果打开包裹一看——根本不是财宝!里面是一沓厚厚的…账单!”
“账单?!”我和派蒙都惊讶了。
“对!贷款账单!署名就是黑泽京之介!”娜维娅解释道,“账单来自一个叫‘九十九物’的当铺或者钱庄之类的地方。我觉得事情不对,就拿着账单找去了九十九物。”
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到了那里,我一问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救济粮’,根本不是什么官方发放的!全都是黑泽京之介自己用他的武士俸禄买的!后来俸禄不够了,他就去‘九十九物’贷款继续买粮食,再分发给那些生活困难的居民…年复一年,债务越滚越大。”
娜维娅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看着那些账单,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前武士,背地里竟然在做这种事。他明明自己都记不得为什么了…我帮他还掉了一半的贷款,又给了九十九物两千摩拉,让他们把黑泽之前为救济粮垫付的所有账目都整理清楚给我。”
“后来,我拿着这些凭证找到黑泽。”娜维娅的表情很认真,“我把真相告诉他,告诉他这些年他一直在默默用自己的钱甚至借债帮助那些穷人。你们知道他的反应吗?”
我们都屏住呼吸。
“他整个人都懵了!”娜维娅模仿着黑泽当时茫然又震惊的样子,“他瞪大了眼睛,反复看着那些账单和我的记录,嘴里喃喃着‘是我做的?为什么?我…我完全不记得了…’。他的神情…特别迷茫,特别失落,就像一个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人。他似乎想努力抓住什么,但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看着他那个样子…”娜维娅轻轻摇头,“让人心里怪难受的。”
听完娜维娅的讲述,我们三人都沉默了。神之眼承载的愿望被强行夺走,留下的不仅仅是力量的空白,更是记忆的断层和人生意义的迷失。手岛遗忘了守护的誓言,黑泽遗忘了行善的本心…这种“存在”被硬生生挖去一块的感觉,比预想的更加残酷。
“好了,雨欣,”荧看向我,“你这边呢?那位剑道家土门先生,情况如何?”
我叹了口气,回想起下午的经历,表情也有些无奈:“我的经历…可能比你们的还要离奇一点。”
“我一到土门剑道馆门口,就被两个守在门口、穿着剑道服的年轻人拦住了。他们神情紧张,一看到我就说:‘你是来拜师学艺的吗?现在不行!师父他…中邪了!’”
“‘中邪?’我吓了一跳。他们连忙解释,说师父土门先生最近行为异常,举止癫狂,完全不像他自己。他们请来了附近神社的巫女,正在里面进行驱邪仪式,严禁任何人打扰。”
然后我扶了扶额:“那两个学生大概是太紧张了,也可能是把我当成了潜在的‘同门’,对着我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土门先生过去多么多么厉害,追求‘天下第一’多么多么执着,现在变成这样他们多么多么痛心…长篇大论,听得我插不上话。”
“我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里面倒是没传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声音。就在我以为仪式可能比较‘温和’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短暂的混乱和惊呼。没过多久,道馆的门开了,一位看起来有些疲惫的巫女走了出来。”
“她对着门口焦急等待的学生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歉意和困惑:‘非常抱歉,土门先生的‘症状’…很特别。以我的力量无法感知到附在他身上的‘邪祟’。就在刚才仪式中,他突然又发狂起来,我不得已…只能先将他打晕了。’”
“打晕了?!”派蒙惊呼。
“嗯,”我点头,“巫女接着说,这种情况她从未遇到过,普通的驱邪手段似乎完全无效。她建议我们,想要真正解决问题,恐怕只能去求助于鸣神大社的那位宫司大人——八重神子小姐了。只有她或许有办法。”
我看向同伴们:“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土门先生还在里面昏睡着,巫女建议土门的学生们带着他,一起去鸣神大社找八重神子求助。”
荧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鸣神大社…八重神子…看来事情比我们想的更复杂,也更深入了。”
派蒙则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道馆紧闭的大门:“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进去看看那位被打晕的老剑道家吗?然后…真的带他去鸣神大社?”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三个失落的愿望,三个迷茫的灵魂,最终都将线索汇聚到了那高踞影向山巅、俯瞰着整个稻妻的鸣神大社。神里绫华委托的序幕已然拉开,而前方的道路,似乎正通往稻妻隐藏最深的秘密与纠葛之中。
我们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有了决定。我上前一步,轻轻敲响了土门剑道馆那扇古朴的大门。门内,是昏迷的老剑客和他惶恐的弟子;门外,是我们即将踏上的、寻求八重神子解答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