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远将汽车缓缓开进一条不起眼的胡同，最后停在了一座四合院前。
沈芝望着窗外斑驳的灰色砖墙，有些褪漆的红色木门，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聚会场所。
“到了。”林知远停好车，带着沈芝来到大门前。
沈芝看着眼前的大门，连个招牌都没有，刚想开口询问，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对襟大褂的老人探出头来，看清是林知远后，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是林小少爷来啦！快进来，大伙儿都等着您呢。”
林知远朝老人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车钥匙抛给了他，拉起沈芝的手便往里走。
刚跨过门槛，沈芝便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这看似普通破旧的四合院，没想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回廊曲折，假山嶙峋，花影婆娑。
沈芝跟着林知远穿过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湖水荡漾，几尾锦鲤在里面欢快游弋。远处水榭隐隐传来欢笑声。
“这里是…”沈芝好奇地环顾四周。
“前朝某个大臣的外宅，后来改造成了内部接待处。这里不对外营业，知道的人不多。”林知远揽住沈芝的腰，“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两人刚走近，水榭里的人便发现了他们。其中有一个人站起来朝他们招手，“小五赶紧的，磨蹭什么呢？就等你们开席了！”
“这是援朝，沈援朝。父亲以前部队里老战友的儿子，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我们几个里就他一个孤家寡人。”林知远一边轻声和沈芝介绍，一边拉着她快步上前，语气隐隐带着对好友这个单身狗的嫌弃，全然忘了当年自己因为家庭原因拒绝沈芝后，内心异常苦闷，又不好和其他人倾诉，便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寄给了沈援朝，排解忧思。这要是被沈援朝知道了好友这般恩将仇报，必定要大喊一声交友不慎。
水榭位于湖边一角，半悬于水面上。主体采用了紫檀木搭建，飞檐翘角，十分精致。檐下还悬挂着铜铃，风过时清音袅袅。四周还安装了雕花槅扇，可以自由开合，既保证了隐私，又通风透气。
水榭里坐了四男三女，看见他们后纷纷起身笑迎。
“这是钱为民，孙建国，李爱军，沈援朝……”林知远一一给沈芝介绍，被介绍的四人也纷纷和她打招呼，又把身旁的妻子介绍给了她。
“弟妹，尝尝这个苏州老师傅做得荷花酥，他现在可不经常下厨了，我来了好几次都没尝到，还是托弟妹的福，这次终于得偿所愿了。”钱为民妻子周雪看她有些拘谨，热情地给她夹了块糕点。
沈芝笑着接下，谢过对方后，才轻轻夹起面前荷花造型的糕点，尝了一口，外皮酥软，里面豆沙甜而不腻，确实好吃。
林知远在她身旁坐下，手臂自然地搭在她的椅背上。这占有欲十足的姿势，让大家都暗暗有些吃惊，这还是少年老成的小五吗？早就听说小五格外爱重他的小媳妇，原本大家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倒确实没有夸大。
“知远，你可终于舍得带你媳妇出来了。” 钱为民站起身给沈芝倒了杯茶，“弟妹，以后有空多和知远出来聚聚，我们几个从小玩到大，和亲兄弟也没差了。你以后要想出来玩，直接来找你嫂子，她平日里最爱交朋友，哪里好玩她门清。”
沈芝笑着点点头，刚要开口，林知远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我媳妇学业忙着呢，陪我都没空，哪有时间陪你们这帮闲人胡闹。再说了我们两人世界还没过够呢。”
沈援朝一脸惊奇地看向林知远，用力搓了搓下巴，嘴里啧啧道：“小五啊，以前也没看出你有做情种的潜质啊。”
周雪也佯怒道：“好你个小五，当初向我打听女孩子喜欢什么衣服首饰的时候，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切的不行，现在我就成闲人了！”
林知远见了赶紧朝着周雪作揖，连连讨饶。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因为和家里兄姐年龄差得大，林知远和他们一向玩不到一起，反而和钱为民他们关系很好，几人私下还按照年龄做了排序。林知远以一月之差，输给了沈援朝，在五人中垫底，成了人人可以喊的小五。周雪和他们是一个大院的，从小就爱跟在老大钱为民后面，和钱为民一样，对他们几个小的也是照顾有加，很有大姐的风范。长大后两人也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结为了夫妻。
大家多年未见，都是感慨颇多，聊起儿时的荒唐事，仿佛还近在眼前。
沈芝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讲述当年在大院如何的人憎狗厌，不是爬墙偷溜出去，害得家长满大街找，差点报警；就是挨家挨户给自行车放气，被找家长……他们的少年时代恣意又热烈，却在那个特殊年代戛然而止，一夜之间大家各奔东西。
林知远的话不多，只是偶尔补充两句，更多的是静静地看着大家说笑，但看着他放松的坐姿和眼中不时闪过的笑意，沈芝知道，此刻的他才是真正轻松自在的。
他利落地接过沈援朝丢来的香烟，熟练地叼在嘴里，低下头点燃香烟，微眯着双眼，深吸了一口，一缕青烟从唇间逸出，说不出的性感诱人。
这还是沈芝第一次看见他抽烟，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这和在沈家村穿着朴素，埋头苦干的他像是两个人，此刻的他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像是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怎么了？”林知远察觉到她的目光，笑着吐了个烟圈，“突然不认识我了？”
沈芝看着他有些出神，一时没有听见他说得话。
林知远看她没有反应，有些担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是怎么了？吓到了？”
沈芝回过神，摇了摇头。
“那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喜欢我抽烟？”林知远看她不出声，有些着急，“我现在就把它灭了。”说着就要把香烟按到烟灰缸里。
沈芝赶忙抱住他的手，不假思索道：“我就是觉得你抽烟的样子…可真好看。”话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懊恼的捂住嘴，耳根烧得通红。
林知远明显怔了怔，随即低笑着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在她耳边道：“那我以后只抽给你看。”
“喂喂喂，知道你们两个很恩爱，但也请考虑一下我这个单身人士的感受。”沈援朝看到林知远从小老沉持重的脸，现在一脸的甜蜜腻歪，只觉得有些牙酸。
沈芝红着脸推开了林知远，但手却被他紧紧抓住。
“你眼气，就自己赶紧也找一个，一天天的像是吃不到葡萄的狐狸一样。”林知远志得意满的握着自家媳妇的手，还不忘吐槽一下好友。
沈援朝气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睛转了转。
“你们还记得那年冬天吗？”沈援朝故意压低声音，“咱们躲在小五家偷听国外电台，差点被巡逻队发现，小五还被他爸……”
“咳咳咳。”林知远重重咳了一声，看了眼沈芝，见她没啥异色，这才转头没好气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拿出来说，你无聊不无聊？”
沈援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芝，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轻轻打了自己两下嘴巴，“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嘴快，弟妹别见笑，当年啊…”他故意吊起沈芝的好奇心，见她看向自己后才继续道：“小五才没有被他爸打得满大院哭爹喊娘哩。”说完他还故意龇牙咧嘴，脚下一瘸一拐，模仿当年林知远被打后的惨样。
“你大爷的！”林知远被气笑了，随手朝他扔了个苹果，“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谢了！”沈援朝笑眯眯地接住，故意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那享受的表情，看得人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