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县悦来茶馆的雅间里,林广川和王世宁正在下棋。
李督军这步棋下得妙。王世宁落下一枚白子,借林远的手,既除了内鬼,又表了忠心。”
林广川盯着棋盘,没有说话。
王县长,良久,林广川终于落子,他抬头直视着对方,眼神锐利,你说林远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
王世宁挑眉:你怀疑他另有靠山?
“我最近查了他这些年的行踪,他每隔三个月必去一次省城,说是进货,但我查过商行账目,根本就对不上。而且……”林广川压低声音,“我发现他家后院水缸里藏了北省各地军事布防和交通路线图。”
王世宁心中一惊,皱起眉,“你是怀疑他……”
“你再看看这个,这是我从他书房炭盆里找到的。”林广川把手中烧焦的纸条递了过去
王世宁接过打开,上面的字基本都被烧掉了,只剩余几个模糊的字符,他仔细辨认,突然他脸色巨变,“是倭寇文!”他瞳孔骤缩,抬头看行林广川,“你怀疑他背后的人是倭寇?”
林远穿点点头:上面写了初七,听雨茶室,也就是后天。我打算亲自去看看。
这太危险!王世宁急道,若他真与倭寇勾结,你去恐怕……
所以才要亲自确认。林广川眼中闪过精光,若我猜得没错,他不光是政府军的眼线,更是倭寇的间谍。这条大鱼,必须钓出来。
听雨茶室二楼雅间
林远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第三次掏出怀表确认时间——山田已经迟到了一刻钟。
“该死的倭寇!”他小声咒骂,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桌面,旁边放着一个蓝布包裹,里面装着足以让他掉十次脑袋的东西:北省军事布防图,详细标注了李志学部队的驻防位置、弹药库和粮道以及交通路线图。
这些可是他花了大代价一点点收集来的,若非张参谋被杀,断了政府军那边的线,他又被林广川他们盯上,他可不会轻易拿出来。
毕竟目前来看,革命军在国内势如破竹,政府军和倭寇看上去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若非林广川,他也不愿意再和政府军和倭寇他们有所牵扯。
门外传来皮鞋的脆响打断了他的思绪,林远立刻坐直身体,将蓝布包裹往桌下藏了藏。
茶室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却不是林远熟悉的倭寇特务山田,而是一个穿西装的陌生年轻人。他留着时髦的分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细长如刀。
林先生?年轻人开口是纯正的中文,山田先生临时有事,由我代劳。您可以叫我陈秘书。
林远眯起眼睛:暗号。
上月初七,也是这个雅间。年轻人微笑,您带的是龙井,但喝的是碧螺春。
暗号对上了。
林远这才将蓝布包裹推到桌子对面:我要的东西呢?
年轻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厚度显示里面装着不止一叠钞票。林远迫不及待地拆开,抽出半截——是日元,面额令他呼吸一滞。
五万日元,相当于六万大洋。年轻人推了推眼镜,剩下的一半,等您到海市后再支付。
林远舔了舔嘴唇,将纸袋塞进怀里。
年轻人则迅速检查了布防图,确认无误后,满意地看向林远:山田先生很欣赏您。船只已经安排妥当,明晚戌时,柳庄渡口第三条舢板。
交易完成,林远匆匆离开雅间。就在他转身下楼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一楼上来——林广川!
两人在楼梯拐角迎面撞上,林远差点踩空台阶。他下意识地按住装怀里的纸袋,喉结上下滚动:“广…广川?你怎么在这?”
林广川一身便装,手里拎着个茶点,看见他似乎也很意外:阿远哥?我约了人喝茶。他晃了晃手中的茶点,目光扫过林远身后的雅间方向,你一个人喝茶?
啊...我...我和人谈点生意。林远干笑两声,侧身让路,“我突然想起商行还有事,先走一步。”
擦肩而过时,林广川敏锐地注意到林远怀里鼓起的纸袋,他假装不知,继续上楼,实则从栏杆缝隙盯着林远仓皇离去的背影。
陈秘书……林广川默念着刚才隐约听到的称呼,眼神渐冷。
————
林家后院,林远像困兽般来回踱步。桌上摆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两箱细软,一包金条,还有伪造的通行证。儿女已经被心腹阿福送去乡下,实际已经送去海城安置。
他看见我了…他肯定起疑了…林远不住地小声嘀咕,回想楼梯上林广川那个探究的眼神,他越想越不安。
墙上自鸣钟敲了五下,林远突然停下脚步,不能再等了,现在就走!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既然要走,怎么能不带他觊觎多年的?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林广川和苏芸的结婚照。照片上的苏芸穿着淡紫色旗袍,杏眼樱唇,笑得温婉。林远的手指抚过苏芸的脸,呼吸变得粗重。
阿福!他突然朝门外喊道。
心腹阿福应声而入,看见主子扭曲的表情,不由一怔:老爷?
去林广川家,林远压低声音,把弟妹偷偷带过来。
阿福瞪大眼睛:这...林军长在家怎么办?
他不在。林远冷笑,王世宁今晚召集所有军官开会,他要代表革命军出席。他从暗格取出一个小瓷瓶,把这个滴在手帕上,见面就捂住她口鼻。
阿福接过瓷瓶的手微微发抖:老爷,这...这要是被林军长知道了……
闭嘴!林远一把揪住阿福的衣领,“你以为我们现在做的什么?是掉脑袋的勾当!”他甩开阿福,整了整衣袖,办成了,我带你一起去东瀛,要是办砸了……他拍了拍腰间的手枪。
一炷香后,阿福带着几个心腹战战兢兢地敲响了林广川家的门。果然如林远所料,只有苏芸一人在家。
片刻后,几人搀扶着昏迷的苏芸走了出来,迅速登上马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