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去后,窗外忽然传来细微响动。
沈淮之道:“进来吧。”
吱呀——
随着窗子的开合,屋内进入一个蒙面人,那人躬身行礼道:“主子。”
“你都听到了,和他们说的可有出入?”
那人道:“属下过去时,火正燃着,只是一堆木柴,估计是人为点燃的。”
“哦?可知道是谁点的?”
“属下猜测是……”他略一沉吟,吐出两个字:“阿三。”
对于这一点,沈淮之丝毫不感意外,“你可知为何?”
“估计是为了揭露那二人之间的丑事,但很快就被段兴察觉了,然后就蒙上面跑了,却被那眼尖的丫鬟看见了,段兴在翻墙之时被暗器所伤,又和府中家丁护院缠斗了一番,最后被逼着掀开了面巾。”
沈淮之嗤笑一声,能想象出当时的段兴有多出丑,难怪他会死揪住阿三不肯放手呢。
“还有何其他发现?”
“他二人对峙时,段兴打了阿三一掌。”
沈淮之眉心微跳,问道:“为什么?”
“应该……是想灭口吧,主要是这丫鬟的嘴太能说了。”
沈淮之一声叹息,很快又发现哪里不对劲儿,他眼眸微眯,问道:“她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受得了段兴一掌?”
蒙面人道:“这也是属下感到奇怪的地方,那一掌正中胸口,然而她也只是溢出一缕血丝。”
“你的意思是,她有功夫根基?”
蒙面人有些犹豫,“不过……这也很难说。”
“何意?”
“段兴跳墙时,手臂中了飞镖,受了伤,加之又有一番缠斗,功力难免大打折扣……所以,属下也不好说了。”
提起这个,沈淮之忽然问道,“是你把她手中的刀震掉的?”
蒙面人点头,“属下一方面是想为她解围,另一方面也想试试她的功夫。”
“感觉怎样?”
“属下只微微用了点力,她就拿捏不住刀柄了。”
沈淮之微微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蒙面人身形一闪,瞬间跃出房间。
***
后院,钱嬷嬷的房间。
堂堂七尺男儿段兴正跪在母亲脚下。
“娘,求您成全!”
钱嬷嬷哆嗦着手指,指着他,“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事绝无可能!”
“娘——”段兴眼中尽是不甘。
“娘不是没提醒过你,后院中的丫鬟,随你怎么玩,但是决不能娶为正妻,你也答应过娘,只是和小蝶玩玩,如今怎生变了卦?”
“是,孩儿是答应过娘,可……可事情闹这么大,我若不娶她,她要如何在侯府立足?吐沫星子也能淹死她呀。”
段兴一脸无奈和焦虑。
这世道对男人还算宽容,顶多说他又欠了风流债,可对于女人来说,这种无媒苟合,婚前失贞,是要遭万人唾骂的,即便在他的震慑下,无人敢聚众议论,可背地里的闲话却是无法阻止的。
“告诉娘,你是不是对她动了真心?”
段兴点头,“是。”
他一脸坚定道:“以前只想着玩玩儿,并没当真,可孩儿现在越来越离不开她,只想给她最好的,哪怕是正妻的位置。”
“区区贱婢,也想当你的正妻,做梦!”
钱嬷嬷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痛意。
段兴之所以迟迟未娶妻,为的就是想攀上一门好亲事,来改变这固化的阶层。
按照天兆法规,身为贱籍的他们,世代不得脱籍。
可要是娶了良籍的妻子,下一代是可以脱离贱籍的。
虽说天兆法条对贱籍有着严格的限制,规定不得与良籍通婚,不得科举、不得购置土地。
可架不住有老太君罩着,只要老太君想,是没什么做不到的,她儿子不也照样和几位主子一样习武读书了吗。
虽说段兴只是以旁听的身份,可这样已经足够了。
老太君说要给段兴脱离贱籍,并物色一门好亲事,也曾托媒人提过几家,虽说最后的结果总是差强人意,但也给钱嬷嬷带来了无限希望。
段兴是侯府的家生子,如若再娶个女婢,生出来的孩子也只能是个奴才秧子,一辈子低人一等。
所以说婚姻是段兴改命的唯一机会,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老太君欠她救命恩,她的腿也因老太君而伤,虽说她从未挟恩图报,但老太君却一直没忘,一直在积极张罗,她信老太君,也相信好饭不怕晚。
就在前不久,老太君还物色到一家合适人选,说是远郊的税课司大使家的庶女,妥妥的良籍。
税课司是个肥差,婚事若成,其女嫁妆必然丰厚。
段兴若能攀上这门亲,就可突破阶层壁垒,改写世代为奴的命运。
怎料,关键时刻,段兴竟然和小蝶闹出这等丑事,万一传出去,段兴哪还能有好婚事?
然而,钱嬷嬷还没说什么呢,段兴竟然求着她要娶小蝶,这让钱嬷嬷如何接受?
“娘,求你了,就成全儿子一次吧,小蝶对儿子是真心的,儿子也想真心待她,给她个名分。”
啪——
钱嬷嬷气不过,直接一巴掌呼在了儿子脸上。
“你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说一千道一万,咋就不理解娘的苦心呢?”
段兴被这一巴掌打愣了,长这么大,这是他娘第一次打他。
钱嬷嬷老来得子,对段兴从小娇着宠着,连声重话都舍不得说,总想把最好的给他。
可是见儿子如此冥顽不灵,也是气急了。
见儿子红起来的脸颊,钱嬷嬷又心疼了,她叹了口气道:“也罢,娘答应你,等你的亲事定下来,就把小蝶纳了。”
“娘,儿子想娶她,而不是纳妾。”
啪——
钱嬷嬷气不过,又是一巴掌。
“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你可以给正妻一个名分,把爱给小蝶呀,这很难吗?”
钱嬷嬷想起自己的婚姻,不由得红了眼睛。
当年老太君做主,让段海娶了她,段海是侯府家仆中最优秀的男儿,不仅长得好,还非常有才华。年纪轻轻的,不仅学东西快,待人处事也非常圆滑,只是年龄小了自己八岁。
尽管这样,段海也没嫌弃她,婚后对她温柔体贴,关怀备至,让她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她一度以为自己收获了一桩美满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