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之的心头骤然一紧:什么?被他娘拿了去?
他没想到母亲的动作竟然这么快,比起祖母来说,母亲似乎更难对付。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背脊!
好个狡猾的老太君,拿着身契当幌子,诱他上钩。如今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再反悔,似乎不妥。沈淮之一口郁气憋在胸口,咽不下也吐不出……
见孙儿失魂落魄、眼神空洞地走了出去,老太君唇边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手指重新捻动起佛珠,心头的怒意被得逞的得意取代:哼,想和她斗,还是嫩了点!
夜色已深,沈淮之坐着马车回到别院,夜风裹挟寒气直往车厢里刮,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气息。
下车前,夜隐给沈淮之披上裘皮斗篷,唯恐他受一丝寒气。
沈淮之吩咐道:“找两个人,夜里去探探公主府,看看能不能找到阿三的卖身契。”
“是,主子!”夜隐领命去安排人手了。
沈淮之在夜空下站了好久,这才裹紧披风回到屋中。
屋内点着火盆,暖融融一片。
小丫鬟已经睡下了,房间内没点灯,月华洒进来,铺满了一室的清辉。
沈淮之脱去外衣,等身子暖过来,这才爬上床,将小丫鬟揽进怀里。
“你回来了。”小丫鬟睡意朦胧间,低声呢喃着。
“嗯。”
沈淮之低声应着。
现在的小丫鬟一点也不怕他了,似乎在他怀里已经睡习惯了,和以前碰到他就浑身哆嗦的那个丫头,判若两人。
沈淮之将人往怀里紧了紧,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只觉舒服又安心,静尘苑带来的屈辱和挫败瞬间被驱散。
小丫鬟忽然翻过身来,勾住了他的脖颈,小声嘟囔道:“世子,什么时候给奴婢卖身契呀?”
沈淮之心里咯噔一声,感觉无数钢针扎在了他最柔软无力的地方。
环着小丫头腰身的手臂僵了僵,随即收得更紧。
“乖乖听话,过两天就给你。”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奴婢还不乖吗?”小丫鬟好像嘟起了小嘴。
沈淮之凑上前,宠溺地亲了亲:“已经很乖了,放心,过两天就给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谎,也是第一次如此无力。
小丫鬟似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唇角微弯,含糊地“嗯”了一声,不多时就进入了梦乡。
听着她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沈淮之却睡不着了。
静尘苑所受的屈辱萦绕心头,额角被佛珠砸过的地方隐隐作痒,心口像压了一块石头,有点透不过气来。
他应了她,却没做到,夜里只能靠谎言来哄骗她入睡,她若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她的卖身契,会不会很失望?
所以,事不宜迟,不管多难,他都要从母亲手里拿回小丫鬟的卖身契!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静尘苑就来了十几个木匠。
一听说是世子派来修缮佛堂的,守门丫鬟赶紧把人让进去。
很快,佛堂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老太君原本睡眠就浅,听到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连忙问身旁的婆子:“那是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吵?”
负责守夜的婆子回道:“听说是世子找来的人,过来修缮佛堂的。”
老太君心下安慰,原来孙子并没敷衍她,而是上了心。
然而那些叮叮当当声一直在持续,隔得老远都能清晰地灌入耳中,搅得她心脏突突直跳,怎么也睡不安稳。
“去,告诉那些人,都给我停下来,等天亮了再干活!”
“是。”婆子应声,连忙去通告了。
谁知那声音并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大了。不一会儿,婆子回来了。
“怎么样?”老太君问道。
婆子道:“回老太君,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可是他们不肯听呀,他们说是奉命行事,只听沈大人的。”
“你没说让他们小点声吗?烦不烦?”
“老奴说了,可他们说,世子之命不可违,一定要把修缮佛堂放在首位,不要被其他人或其他事所影响。”
老太君这才意识到,这哪里是来给她干活的?这分明是沈淮之派来的人,故意扰她清静的。
殊不知,这仅仅只是个开始,更难熬的日子还在后头。
而此时此刻,正有两名暗卫向沈淮之汇报着昨夜的进程。
“世子,属下已经把公主府翻遍了,也没找到您所说的卖身契。”
“桂嬷嬷的房间你们可找了?”
“回世子,属下都找了,确实没有。”
沈淮之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可听到这样的结果还是很失落。
“算了,你们两个退下吧。”
沈淮之负手而立,想了好半天,这才吩咐夜隐备马车——他要去趟公主府,亲自会会他娘亲。
马车在清晨的薄雾中驶向公主府。
沈淮之坐在马车中,面色沉静,他微微蜷起的手指,透露出他的不安。他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场硬仗。
欣悦公主正在用着早膳,听说儿子一大早就找上门来,颇感意外。
“让他进来吧。”公主吩咐道。
沈淮之步入殿中,向公主行礼请安:“儿子给母亲请安。”
公主拿着帕子优雅地擦拭了一下嘴角:“淮儿,可曾用过早膳?若是没有,陪娘一起用膳吧。”
“娘,儿子过来是和您讨要一物的。”
欣悦公主“啪”一声,狠狠放下银筷:“除了她,你跟娘就无话可说了吗?你连装都不愿装吗?”
公主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满是愤怒。
“娘,阿三已是儿子的房里人,她的身契理当由儿子来保管。”
“保管?”公主不屑,“你是不是被她迷晕了头,打算把卖身契要回去,直接送给她?”
欣悦公主放下帕子,语气里满是凉意,“沈淮之,你别忘了自己是谁——你是镇北侯府世子,是我欣悦公主的儿子,你的身边,岂能留一个心思不定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