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在笛音中挣扎的沈淮之,突然间卸了力气,那只用着力手也软软地垂了下来,晶莹的泪珠滚落腮边,划出细碎的光。
郑太医赶紧上前,指腹搭上他腕间的脉搏,深褐色的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沉重,他张了张嘴,喉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随后是重重的一声叹息,神色疲惫,充满了无力。
心悦公主连忙追问道:“郑太医,我儿他怎样了?方才他明明死死抓着我的手,还在喃喃呓语,怎么突然间就……就这样了?”
郑太医语气沉重,“世子心脉已衰,应该是他……自己放弃了。”
“什么?”欣悦公主如遭雷击,只觉胸口一阵窒息,瞬间呆愣在原地。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欣悦公主失了魂般一遍遍重复着,眼神空茫地落在沈淮之的脸上。
“他若自己都放弃了,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什么法子了……”郑太医把眼别开,神色悲痛,无奈地摇了摇头。
欣悦公主难以置信,“不会的,不会的,我儿不会死的。他明明抓着我的手,很用力的。”
欣悦公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可她连擦都顾不上擦。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欣悦公主把沈淮之的手再次塞入自己的掌心,“淮儿,快,快抓紧娘……”
然而,她刚一撒手,沈淮之修长如玉的手,便再次垂落,软软的、毫无声气地垂落在床边,就像断了线的木偶。
欣悦公主红着眼睛,还想再次尝试,她对着林怀音命令道:“吹呀,你吹呀,快点,继续吹——”
郑太医沉声道,“没用了,吹了三天。也没唤醒世子,再吹下去毫无意义,只是徒劳!”
林怀音看着沈淮之的手指无力下垂的瞬间,心中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坍塌,手中玉笛“啪嗒”摔落在地,清晰的碎裂声,在死寂的房间内格外刺耳。
在欣悦公主和侍女惊愕的目光中,林怀音不顾一切地扑到沈淮之的身边。
她抓着他的双肩,使劲地晃着,“沈淮之,你快醒醒,你不能走,你听见没有?”
欣悦公主猛地站起身,正待拉开这个毫无尊卑的丫头,却被郑太医抬手格挡开,郑太医无声地对她摇了摇头,眼神里是无声的劝阻。
林怀音不管不顾,几乎是在吼,不仅直呼沈淮之的姓名,还用着命令的语气。
“沈淮之,你赶紧给我醒过来,立刻醒过来——”
可是沈淮之对此全无反应,林怀音探了探他的鼻间,已然没了温热的呼吸。
刹那间,只觉天旋地转,天塌地陷,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她抱起浑身僵硬,形如死人的沈淮之,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想起在狩猎场抱着她一步步走回营地的沈淮之;想起百米岩坠崖时将她护在怀中,以血肉之躯去抵御岩石撞击的沈淮之;想起面对暴怒的熊猫和群狼时,他将她护在身后,像天神、像战神,即便身受重伤,也从未有过任何退缩……
如今,他这是怎么了?
林怀音将沈淮之缓缓抱入怀里,看着那如星辰般的眼眸,永远地阖上了,再也没有了温暖的注视,只觉心如刀绞,“沈淮之,你醒醒,不要抛下我,好不好……”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求他,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想了,只想他能活着。
“沈淮之,”她哽咽着,“你说过的,你要护着我,你走了,谁来护着我,我该怎么办?”
林怀音悲痛欲绝,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落。她用自己的脸颊蹭着沈淮之的,感受着他的气息。
只是他的脸冰凉一片,再也没了往日的温度,她将怀中的他拥得更紧了,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他……这几天,她多少次想要这样抱着他,可是苦于没有机会,欣悦公主像防贼似的看着她,如今沈淮之死了,她终于可以好好抱抱他了……
低头吻上他的唇,他的唇冰凉一片,再也没了往日的温度,唯一不变的是那抹熟悉的味道,甘甜醇厚,好似美酒……
林怀音吻得小心翼翼,像在呵护着一件稀世珍宝,渐渐的那吻缠绵深入,就像以往他对她那样……
边吻边小声呢喃着,“沈淮之,你别睡了,快醒来好不好?”
精致的五官如同冰雕,安静得如同睡着了一般。
一边亲吻着他好看的眉眼,一边轻声呼唤,“沈淮之,快醒醒……”
而他就像个贪睡的孩子。
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一颗颗落在他的脸上。
想起他的柔情似水,想起他的霸道偏执……
林怀音咬了咬牙,开始用力咬他,“沈淮之,你不是总怀疑我和二公子有什么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明日就去找二公子——”
她的话音刚落,沈淮之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在梦魇中与什么搏斗,垂落的指尖也微微蜷了起来……
林怀音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儿……
接着,沈淮之猛地睁开了眼,他的声音嘶哑,但却依旧霸道,“你敢——”
那声音如同天籁,惊得林怀音一怔,她低头看他,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你……醒了?”
那一刻,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林怀音喜极而泣,她将他压在床上,再次用力地吻了下去,这个骗子,骗了她这么多泪水,她得好好惩罚他!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手臂回身一扯,床幔落下,隔绝了众人惊讶的目光,
这女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再众目睽睽之下就公然勾引她儿子,欣悦公主怒气上涌,正待上前呵斥,却被郑太医一把拦住!
郑太医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出去……看神情是明显有话要说。
没办法,欣悦公主只得跟了出去。
就听郑太医道,“世子刚醒,神智和心智都处于极度虚弱状态,正好让这丫头激他一激。”
郑太医眉眼都是笑意,他早看出来了,这二人情谊颇深,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若不这么说,公主又怎会给这二人机会好好温存。
欣悦公主不满,“那我儿子岂不被她欺负去了?”
郑太医抿唇,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究竟谁吃亏还未见得呢,话说这丫头还真有两下子,就为了这,你也得善待这个丫头,以后世子恢复起来,还的靠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