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忽然红了眼圈儿,她用帕子沾了沾泪水,声音也哽了起来:“他来过这里看我。”顿了顿,又补充道,“是以客人的身份来看我,他还拿出了积攒多年的积蓄想为我赎身……”
春桃声音哽得发颤,继续道:“可那点银子根本就不够,不仅被妈妈奚落了一顿,还被赶了出去。可他不死心,又来了,这次不仅被赶出去了,还被打伤了。我怕他再来,于是说了很多绝情的话……”
说着,春桃难以抑制地啜泣起来。
林怀音心绪翻涌,一颗心被愧疚填满——好好的一对恋人,就因为她落到这种地步。
春桃稳了稳情绪,接着道:“后来不知他怎么打听到了我挂牌的初夜,拿着银子又过来了,可惜……”
“可惜什么?”林怀音追问。
春桃的声音带着苦涩:“他多年的积蓄加上借来的钱,还不及那些有钱人的一个零头。”
林怀音只觉沉闷又压抑。春桃本该有光明灿烂的人生,有幸福安稳的家庭,可这一切,全被自己毁了。
“春桃姐,你放心,等我有钱了,一定帮你赎身!”她坚定地说。
春桃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绝望和荒凉:“没用的。”
“为何没用?”
“阿牛哥也问过妈妈,到底要多少两银子才能为我赎身。妈妈说,我是侯府打了印记发卖过来的,不允许任何人为我赎身。”春桃的声音空洞,“所以,我只能在这里干到老,干到死。”
林怀音气得浑身直哆嗦:沈淮之,你真是好狠的心肠,竟然对一名女子如此赶尽杀绝!
其实这些明明是冲着她来的,可春桃却阴差阳错替她受了过。
对于沈淮之的行为动机,她能猜出个大概:他自诩高洁,又怎会让一个婢女玷污了他?尤其还是趁他醉酒之际——这对他来说,应该是莫大的耻辱吧?
那夜沈淮之扑在她身上时,她能闻到他身上扑鼻的酒气,所以不难猜测出那时的沈淮之正处于醉酒之际。想必他会想当然地认为,有丫鬟趁他醉酒守株待兔地勾引他,所以才会问出那些话。
而她面对沈淮之的质问都说了什么?她竟阴差阳错地“承认”了自己是自愿的,求饶时还说“以后再也不敢了”——其实她当时想表达的只是“以后再也不敢偷着洗澡了”。
只怪当时的夜太深,光线太暗,而沈淮之的声音听起来又过于嘶哑,以至于后来当她面对他时,竟然没察觉出他就是那个恶魔。
那段回忆是林怀音最不愿意想起的,因为每每想起,都是无尽的屈辱。如今再度想起,却是满满的心酸,不仅为自己,还为无辜的受害者春桃。
林怀音在极度的愧疚之下,想和春桃坦白。可她想了想:自己现在正被萧逸追捕,石头生命垂危,身上的银子也所剩无几。
现在的她,论能力没有能力,论财力没有财力,和春桃坦白后,既不能帮她走出困境,也无法带给她希望,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绝望——这无异于撕开她的伤口,再撒上一把盐,很可能使她陷入更深的怨恨或崩溃。
林怀音咬了咬牙,终是把到了嘴边的坦白咽了下去。她抓住春桃的手,声音哽咽却语气坚定:“春桃姐,我一定会赚很多钱,将来为你赎身,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信我!”
春桃见她说得情真意切,心中感动,点了点头道:“谢谢妹妹了,有你这句话,姐姐就欣慰了。”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忽然有人喊:“娇雪姑娘,张老爷到!”
春桃闻言脸色一变,对林怀音道:“坏了,来人了,你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
林怀音也紧张起来,这次她可不敢躲在床幔后了。想了想,她爬进了床底下。刚爬进去,门就开了。
只见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的老者,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娇雪姑娘,快让爷好好亲亲,爷这是多长时间没看过你了!”
说着,男人凑了过来,接着就是“吧唧”一声——显然这人在春桃的脸上亲了一口。
春桃故作羞涩道:“亏你还说呢,最近也不来看看我。”
“爷这不来了嘛。”
林怀音忍不住把脑袋往外探了探,只见来人瘦小枯干、背脊佝偻,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可这些,都只是表象。
两人说了没几句,男人就开始动手动脚。春桃也是有自尊心的,自然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发生什么,便对张老爷道:“要不咱们先要两个小菜,娇雪陪爷喝几杯?”
那人摇摇头道:“喝什么喝?爷可不是来吃饭的!”说着,干枯的手一把抓住了春桃的手。
别看他瘦,手上却有把子力气,直攥得春桃倒抽了一口凉气。可她不得不陪笑着,娇声道:“爷,你把人家弄疼了。”
张老爷终于没了耐心,一把将春桃推倒在床上,语气多了几分不耐:“少废话,还不快点脱!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扭扭捏捏、推三阻四的!”
林怀音直听得目眦欲裂,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原来春桃过的就是这种日子!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春桃受辱?
她悄悄从床底下爬出来,见这位张老爷已将春桃扑倒在床上,全然没注意到周边,于是扬起手,对着张老爷的后脖梗,狠狠就是一记手刀。
张老爷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趴趴地倒了下去。春桃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等林怀音看清张老爷那张脸时,气得脸色都绿了,只见这人的脸上沟壑纵横,几缕稀疏的胡子,一口大黄牙。
想到就是这么一张嘴,亲过春桃,林怀音只觉一阵恶心。